“要我说啊,这都是当年斩草不除根留下的祸患,如果不是李济深从中捣乱,咱们把泄洪道全都炸开的话,早把那帮穷鬼们一窝端了,哪还有今天的祸乱。”
县粮税科的老五夏啸江遗憾的说道。
“是啊!难道这一切都是天意吗?该死的李济深啊!你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候出现啊”
夏啸天的心里默念着,老五夏啸江的一番话又把他带回到三十年前的回忆中去……。
“不好!老爷!有人在破坏炸药。”
下令点火的夏啸天没有等来轰天的爆炸声响,他却听到了身边的刘管家惊恐的声音。
顺着闪电他隐约看到一个身影正在拼命的拆扔着炸药包。
“嗨!他妈的!找死,看看去……。”夏啸天咬牙切齿的骂到。
“李济深!原来是你啊,你竟然要炸毁泄洪道,自己找死老子就不客气了,赶快放手老子给你留个全尸,不然的话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眼见面前站立的老冤家李济深,夏啸天恶狠狠的说到。
“夏霸天!丧尽天良的狗东西。你不得好死。”
愤怒的李济深大骂着夏啸天,这是他人生的最后的时刻,电闪雷鸣中,只见他猛然从地下捡起一面铜锣拼命的向着山下敲起……。
“啪、啪、”两声罪恶的枪响回荡在暴雨如注的夜空。
“咣、咣、咣……”愤怒的惊天铜锣声敲得更加响亮。
“啪、啪、”又是两声枪响……。铜锣声戛然而止,
“咚”的一声。铜锣从李济深的手中滑落在地,他捂着胸口身子晃了几晃。
“狗东西,你的阴谋不会得……逞的,早晚……你偿还……血…债……。”
电光闪、惊雷响,风起处松涛涌浪,侠肝义胆的李济深就这样倒在冰凉的雨水之中……。
“当、当、当……”山下莲西村的大钟发出巨烈的报警声响。
或许李老英雄在倒下的那一刻听到了这口大钟的声音。若不是他用自己的生命毁掉了一些炸药,山下的莲西村千余口人那还能留下半条人命……。
“快!赶快把毁掉的炸药装上。把李济深的尸体扔到沟去。快、快、快……。”
夏啸天急了,他疯狂的叫喊着。
“不行老爷!炸药已经装不上了,快点火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轰隆隆”震天的爆炸声响起在暴风雨中,浑身像是泥狗般的凶手们发出了开心的笑声。
但是,那时的夏啸天万万没有料到,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却从此开启了他的噩梦之旅。
……“夏霸天!还我命来……”
“……夏霸天!你不得好死……”夏霸天……。”
几十年来,无数次他在梦中被恶鬼孤魂追赶,那些血淋淋恐怖面孔哭喊着,张牙舞爪向他追讨索命。每次他都大叫着从恶梦中惊醒,吓的是浑身冷汗……。几十年来无数次这样的梦,他做了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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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怎么不说话了呀?你倒是说话呀。”
“呃!……。”
儿子夏振东的呼唤把他拉回到现实。夏啸天还魂般呃了声坐直了身子,用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大哥。千锣万鼓一槌定音,你说吧,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兄弟们都听你的。”
随着夏啸川一句问话,四虎一少期盼的目光齐刷刷一起向他投来。
“怎么办,怎么办,你们就别问他怎么办了,他已经被吓破了胆。”
随着一句老太婆的声音。夏啸天年逾九十的母亲夏霸婆在丫环的搀扶下走进厅堂。
“娘!您老都这么大年纪是跟着掺合啥呀!赶快休息吧。”
看到母亲进来,一直沉默不言的夏啸天连忙站起来说到。
“是啊娘,您就休息吧,有我们兄弟在呢,谁还能把天给翻下来。”
众弟兄们一起附合着老大说道。
“我睡个屁呀我,我能睡得着吗?眼看着这仇家就要杀过来了,你们弟兄们还不见行动,还在这吵吵嚷嚷的有什么用啊。”
夏霸婆一边嘟囔着一边坐在丫鬟搬来的椅子上。然后她摆了摆手示意丫鬟们都出去。
“啸天哪,你给娘说说这次你是怎样打算的,娘可是一直夸你是个好儿子啊!”
夏霸婆屁股刚坐稳就急忙开口说了起来。
“三十年前你完成了你爹的愿望,炸开了山洪道清除了咱夏家的邪气,还为咱夏家积累了大财富,那个时候娘就夸你有胆子,是个汉子!”
夏霸婆子人老心不老,说话很有一股霸气。她一边说一边伸着大拇指夸着儿子夏啸天。
“十几年前也是这帮穷鬼们,他们闹腾的可欢实了,还成立了什么会(农会)呀要分咱们的土地,霸咱们的房子,那个时候他们要是闹腾成了,咱们可就永无出头之日了,关键时候我儿你搬来县府的救兵砍了他们的头,把他们全都送进了地狱。嗯,那时候娘还是夸俺儿子有本事,能抗住大风雨。孩子们哪,娘早就告诉过你们,咱夏家家大业大,那帮穷鬼们早就红透了眼睛,连做梦都想把咱们给弄死,瞧!这仇家说来他可就来了,孩子,这回娘就是想问问你,你给娘交个实底,你……。”
高龄的夏霸婆或许是因为说了太多的话,或许是因为太激动,总之他话未说完,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脸憋的青紫,眼看就要背过气去。
“娘……!”“奶奶……!”
五虎一少一起大声惊呼着围了上去,七手八脚捋胳膊捶背,揉肚子顺气儿的忙活了好一阵子。
只听得这夏霸婆像鸡子噎食似的“哏”了一声喘出气来。
“娘,兄弟们,你们是不是都感觉我现在没了胆量,没了底气?是的,从心里边讲,这几天我确实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在母亲和弟弟们期盼的目光下,夏啸天开始发表自己的所思所虑。
“以前无论是李济深那老东西还是他的女婿雷大栓,不管他们怎样闹腾都逃不出我的手心,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手里边几根土枪鸟炮的能吓唬谁啊,最终他们都他娘的难免一死。”
夏啸天说罢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水继续说到:“这次来了这个龙得水,这几天我已经派人摸清了他的底细,当年咱们斩草没有除根,留下这个孽种砍了我的耳朵,还他娘的让他侥幸逃到了外地,这家伙靠染布房起家赚了一些黑心的钱,再加上他有个什么粮税厅长的狗屁亲家,他便觉得他可以同老子一拼高低了,可是老子怕他嘛,哼!老子根本就不怕他。为什么呢,他是有钱,可老子的钱多的花不完;他是有势力,可老子的势力不比他差,他的那个厅长亲家说到底还是外省的,可老子在本地、市里、省里都有势力。几十年了,老子得罪了那么多的仇人,可老子还是在这里稳坐钓鱼台,谁敢动老子一根汗毛,谁能动老子一根汗毛!嗯?”
夏啸天的这一番“老子理论”直说的家人们纷纷点头称是,听的都入了迷。
那夏啸天越说越来劲儿,是越说越得意。
“你们知道那个龙得水这次为什么敢回来吗,我告诉你们,如果没有咱当地驻军的支持,我给他龙家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回来。”
夏啸天大声的叫喊着,他“嘭”的一声捶起了桌子。
”哎!可是他回来了。哎哟!这一下子瞧把那帮穷鬼们给高兴的哟,就像是见了亲爹一样哭鼻子流泪的,觉得有人给他们撑腰了,可以明目张胆的和老子作对了。好吧,就让他们高兴吧,使劲的高兴几天吧。”
“是啊大哥,这几天莲西村那帮穷鬼们闹腾的可欢了,喊口号、宣誓言,连诈唬带叫喊,我在家都听见了。我这心里呀都窝火死了。”
夏啸川咬牙切齿说到。
“二弟!别着急,我看他们蹦达不了几天了,我已经摸清了他们的底细了,摸清了他们的底细,我的心里边就已经有数了。”
“太好了儿子,娘就知道你有办法,快讲讲,快讲讲!”
夏霸婆着急的催促到。
“我已经通过咱驻军的李长官和王长官摸清了他们的底细,龙得水的亲家通过关系找到了咱们驻军八师的师长,师长把任务压给了咱们紫云县的四团卢德胜团长,卢德胜团长又把任务压给了这个叫任庆伟的副官,就是把刘管家打伤的副官。这该死的家伙一定收了龙家不少的好处。他的这个任务就是保护龙得水的命,他们不允许我们用私权来灭了这些王八蛋,特别是不能依仗振东的保安团还有老四的警察队,所以我们现在不能着急动手。要等到……。”
“爹!你说了半天原来是顾忌这驻军啊,以我看这驻军也没啥了不起的,再说了咱们每年都额外的给他们上着供呢,这些家伙是狗也该喂熟了,咱们杀个人他们……。”
儿子夏振东不合时宜的打断了父亲的话。
“住嘴,你懂什么啊。”夏啸天训斥道。
“孙子,你先别吭声,啸天,你继续说”
夏霸婆正听的仔细,她伸着脖子不停地眨着三角眼。
“别以为咱们给了他们好处就可以不顾他们的底牌,你用脑子想想吧儿子,这也就是咱夏家,要是换了别人,别说那龙得水亲家有势力,就单是那龙家多送些礼物过去或许咱们早就没命了。驻军的厉害你们不是不知道,咱们东乡的那个范乡长是怎样死的你们都知道吧。”
这一句话满屋子的人都听了个目瞪口呆。
紫云县的人都知道,东湖乡那个范乡长因为得罪了驻军,半夜里醉酒回家被驻军一发炸弹炸飞了天。家属到县里哭闹,要求县长主持公道,最后驻军勉强给了个答复:“演习走火,已经对炮手停发两个月军饷,关十天禁闭处分。”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嗯?你们说说吧。这样的主谁敢去惹啊?咱们敢吗?”
看到一家人低头不语,夏啸天便继续说道:“咱们不但不敢得罪人家,还要把大把大把的金条钞票送过去,不然的话,咱们等不上仇家动手了就已经完了。”
“儿子啊,听你这一说娘明白了,咱们这次可就不能像十几年前那样大开杀戒了。”
夏霸婆有些遗憾的说到。
“当年那是上头支持我们呀奶奶。”
夏振东抢过话来说道。他的脸上露出一副向往的表情。
要说这夏振东能当上紫云县保安团大队长的职务也不全是因为他父亲的关系。当年十几岁的他就在保安团当了小队长,白色恐怖中镇压敢于革命的百姓,屠杀农会干部,也是立下了大功的人物。
“那咱们该怎么办呢啸天?快点给娘说说呀。”
“对呀,大哥,这杀又不能杀,那咱们该怎么办呢?现在咱们的对手又这么猖狂。”
“怎么办?这也是我这几天反复在考虑的事情,目前的形势来看,我们不能立刻除掉对手,而对手也拿咱们没有办法,现在我们两家都只有等待,等待什么呢?等待一纸公文裁判,只要有那么一张公文裁判,即使是盖上县府的大印的一小片纸,我们两家的生死之战立刻就能见到分晓。如果判他们输了,我们就可以带领县大队和警察队将他们就地正法,如果我们输了,那么军队的人就会立刻向我们索命,所以这小小的一张纸就能决定着咱们的生死命运啊。”
“嘿!他娘的,这闹了半天,咱的命运也会决定在人家的手里边。”
夏振东一句话出口,夏家五虎一老顿时间沉默不语。厉害了这么多年,原来自己的命运也会被别人掌握的时候,而且是生死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