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徐国梁并不确定徐康安到底有没有失忆或能不能恢复记忆,为此每天心急火燎,那天突然发现藏在纽扣里芯片不见了,还发现徐康安和梅子、老黑一起失踪,他才意识到徐康安是假装失忆,并且已经知道自己抚养他的真正目的,显然是在恨自己利用他而离开,只是他想不通徐康安是怎么知道芯片藏在他身上纽扣里的,还能让他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取走,难道那个死皇的五脏六腑真的让他拥有了不可思议的能力?如果属实,那自己就真的成功了,精心策划十几年,梦寐以求的,不就是想利用死皇五脏六腑的能力找到地球之子吗,可现实是徐康安失踪了,原本计划,就算他不念养育他十几年的情分,他也会用点手段让他听话,却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手,不得不承认是大大的失策,令他一度陷入绝望,后来惊喜地发现,他们和陈建的人在一起,暂时弄不清是合作还是被陈建控制,这都不重要,虽然事情没有按照自己的计划走,但一样是他想要的结果。
徐国梁早已黑进陈建的电脑,所以陀陀给陈建发的信号位置,他看得一清二楚。
精气十足地对已经被改造的体积大如行李箱的机器人说:“我们也该出发了。”
梅子意识昏沉,能听到一些类似说话、但又听不懂的古怪声,还有咚咚的鼓声,但不管他怎么努力,就是睁不开眼,跟鬼压身似的。心想:自己从那么高的山上滚落,必死无疑,可怎么不是飘起来的感觉?不是常有濒临死亡的经历者说,死后意识---就是灵魂会飘起来,可以清楚地看见自己死后的肉身,以及周围的环境,自己怎么不飘?而且,肉体传递的感觉依然清晰,仿佛有千万只虫子在他的肉里踩着鼓的节拍跳鬼步舞,随着鼓点节奏加快,肉里的虫子蹦得更凶猛,甚至感觉沿着他的七窍蹦了出来,无比恶心,又没法一吐为快,难道这就是死后的感觉?
他不怪班长不小心,反正陀陀也不会兑现承诺,还是个死,也不担心父亲梅耀宗的家财无人继承,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急着给他生孩子,只是最后没能见上祸水一面,和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令他有点死不瞑目的感觉,猛然,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好像心脏被谁一把揪掉似的,痛到再次失去意识。
梅子再次有意识时,他感觉自己睁了开眼睛,虽然视线还有些模糊,但确定自己看见了东西,火堆,和火堆旁几个全身雪白的人,他想:原来白无常不止一个,还组团来锁他,那现在在地府的哪里?不过,怎么这些白无常没有传说中的长舌头?
白毛人见他醒过来,急忙围了上去,在梅子身上一通乱摸,还发出“@#¥&*”的声音。
梅子被他们摸的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感受到他们手指传递的温度,不由怀疑自己没死,他猛咬一下自己的舌头,疼疼疼!娘的,没死成,并且还感觉身体轻松舒服了很多,不像没滚落之前难受到头昏脑涨。奇异地想:难道自己人没摔死,把陀陀的五毒蛊摔死了?又摇摇头否定掉这个可能,并控制大脑别再跑火车。他借着火光环顾四周,知道自己正躺在一间全由石板组建的房子里,这里的温度不高,但绝对不是极寒,当他透过窗户看到天空中的月亮时,再次怀疑人生,能看见月亮就说明自己等于在户外,他确定自己是和班长、陀陀进入了能把人瞬间冻成冰棍的喜马拉雅山区,百分百没记错,怎么可能有这么温暖的地方?还有,这些白毛动物又是什么妖怪?他仔细观察他们满身的白毛,心脏猛地一窒,刚活过来的心又顿时回到死亡状态,这不就是班长为给他找御寒衣服杀的雪山小野人的同类吗,估计其中还有被杀小野人的父母,把他搞来能干嘛?报仇呗,又得死了。
梅子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满脸毛也看不清面部表情,感觉是在检查他的身体并讨论,这是在研究从哪里下刀吗?他不由欠起头看一下自己的身体,才发现班长缝在他身体上的连体皮毛已经被拆下,此时当成被子盖在他身上,由于这里温度高,皮毛已经散发出腐臭味。此时一只手温柔地抚上他的额头,梅子转头看着一直跪坐在他头旁的白毛人,眼神很温柔,又布满担忧,从白毛人隆起的胸口看,应该是个女的。
几个白毛人讨论结束,一个白毛人端起火堆边的石碗,搬过还没搞清状况的梅子的嘴,强行把一碗黑乎乎的液体灌进他肚里。
苦得梅子脸都变了形,他知道了,他们研究的结果就是毒死他。
鼓声再次响起,梅子已经被灌进去的液体搞得胃里翻江倒海,而这鼓声又让他感受到肚子里有千万只虫子在跳鬼步舞,还蹦得特别欢腾,又疼又难受,他禁不住扭动挣扎,但是四肢和头被几个白毛人死死按住,他们身形高大壮硕,个个超越姚明,就是单独一个想辖制他都跟抓小鸡似的简单,更何况还是几个一起上,梅子动不了分毫,只能忍受这越来越痛苦的过程,痛苦地想:这是要让他在肉体的极致疼痛中死去,方能解恨。他祈祷自己快点死了吧,鼓声越来越急骤,他又感觉到七窍有东西往外钻,而且这次不只是痒,还特别疼,就好像虫子比上次大似的。感觉最明显的是嗓子眼,仿佛有条蛇从他胃里钻入食道,再拼命往上扭动到嗓门,又钻又咬,急不可待要出来似的,他恶心至极,张口就吐。
白毛人抓过他吐出的小烙铁头蛇,放在地上砸死,另外几个人松开手,顺手掀开梅子身上的皮毛,抓住从他七窍和肛门里钻出的众多小小蛇扔进火里烧死。一阵忙乱后,一个毛色发黄的老人,再次检查梅子的身体,而后点点头,另外几个白毛人顿时又蹦又跳,还嗷嗷叫。
梅子搞不懂,自己没被毒死,他们还高兴成这样,不过说实话,吐过舒服多了,他突然脑光一闪:难道他们是在救自己,在解陀陀给他下的五毒蛊,不然身体怎会越来越轻松?但是,可能吗?他还披着他们孩子的皮呢,不杀反过来救,这不是以德报怨的豁达,是违背天性。
这里没有计时之类的东西,梅子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从自己吃饱到饥饿和睡觉的生物钟算,醒过来后的时间大概是三天。他已经确定他们是在救他,自打那天吐出那条筷子长的蛇后,他的身体快速回复,他不懂那碗药和鼓声对蛊虫的作用,只知道这个只有陀陀一人才能解的五毒蛊,居然被这帮奇怪的人解了。他还发现,解蛊后,另外几个白毛人只偶尔来一下,房间大多时间只有两个人,一是那个女的,一直对着那件他穿过的、已经臭不可闻的野人皮毛流泪,还有一个男的,他们应该是夫妻,皮毛的主人应该是他们的孩子。但是他们看他的眼里没有恨,而且,见他赤身裸体要依靠火堆保持体温,或许是为了给他御寒,或许是觉得他身上光板没毛不雅,女的对男的叽里呱啦几句,男的消失两天,回来时手里拿着衣服,是专门御寒的登山服,梅子不觉奇怪,喜马拉雅的主峰旁,就是不缺死掉的登山者,被冰冻着千年不化,他出去随便扒一套就有了,衣服款式很现代,应该死亡不久。按野人敏捷的速度和来回所用的两天时间算,路程一定很远,那自己现在到底在哪里?看他们使用的炊具,全是用石头凿成的,感觉自己穿越到了石器时代,还有,喜马拉雅数千公里没有植物,他们哪来的柴烧?最最诡异的一个发现是,他醒来三天,那个月亮一直挂在哪儿不落,甚至连位置都没移动过,还没有太阳东升西落,极其违背常理。心想:要是班长在就好了,他跟宫里的老人似的什么都懂。
现在有了衣服御寒,梅子终于不用再依靠火堆保命,他要出去看看,确定一下自己的位置,野人夫妻也不阻拦,女人眼神里的宠爱让他想妈。
梅子拉开门,一股冷风迎面,吹散脸上这些天被火烤得干辣辣的感觉,他深吸一口气再痛快地吐出,感觉神清气爽,空气干净且一氧化碳充足。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他边想边走边看,一排排石板房在月光里隐隐约约,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火光,道路上有一群野人孩子在玩耍,说着他听不懂话,但他知道了这是一个村庄。待他走近时,白毛孩子们仿佛看见怪物似的仓皇逃散。他心想:就你们这尊荣还好意思当我是怪物。继续往前走,路两旁有树,但有点奇怪,树干树叶都是白的,心想这些野人也懂得用假树来美观环境,他顺手揪了片叶子,没想到叶片一折就断,塑料可没这么容易断,他放在鼻上闻一下,居然是植物的清香,还能揉出叶汁,原来是真树,纠结:怎么是白的,难道得了白化病?不由不觉走出了村庄,幽幽的月光下,是一块块整齐的庄稼地,叶和穗也是白的,他是个韭菜、麦苗都分不清的城里孩子,当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农作物。听到了水声,奔了过去,看见一条河,河水流速缓慢,近岸一台木制水车,利用水流转动,哗啦哗啦往灌溉渠里倒水,水里还有一群白色的鱼,悠哉悠哉地游着,岸边石缝里长满了杂草,当然都是白的,有几株还开着花,他蹲下细观,白色的叶子呈长条形,花瓣椭圆形,几近透明,感觉有点熟悉,细一想,好像在雾坑的陪葬坑、东绿大族长墓门外的河岸边见过,自己还揪了一朵,当时班长说这叫水晶兰,是兰花的一种,只生长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还有个恐怖的名字,叫死亡之花。
梅子感觉自己浑身冒冷汗,死亡之花的存在无疑是在告诉,他现在就处在一个长期不见天日的黑暗里,那最有可能是在喜马拉雅山的某个巨大的山洞里,突然感觉大脑贯通了,难怪植物动物都是白色的,就是一个人,长期不见太阳,也会捂得死白死白,可这个不落的月亮又怎么解释?难道刚巧顶部有个圆洞,是从圆洞照进来的自然光?好像不可能,因为自然光也要跟随日夜更替有明又暗才对,而它就挂在那里不落不动,像个死月亮。
庄稼地的一头传来喊声,梅子自然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几天相处,他听得出是那女人的声音,按照外面的时间算,此时正值正午,也感觉肚子饿了,心中涌动出妈妈喊他回家吃饭的温暖。
果然是开饭了,石板上贴着类似饼的食物,这几天梅子没少吃,比面粉有嚼劲,旁边还烤着一只比兔子大点动物,几乎每餐都有,散发着浓浓的肉香,让他直吞口水。男野人用石刀割开焦黄的表层,之后再用手撕下一只腿递给他。梅子看着手中的肉,他们总是把最好的部位给他,心里有多感动,就有多愧疚,虽然他们的孩子不是他杀的,但终是因为他而死的。
梅子边吃边思考:离开这里,是肯定的,但要怎么离开?就算这野人夫妻愿意把他送回雪山,以他个人的能力,根本走不出去,而且,班长也不知去向,没有了自己当陀陀的把柄,他自然不会再受陀陀控制,彻底自由了,由于一路上有陀陀和老黑紧跟,班长根本没有机会说他和祸水到底是什么计划,但他俩绝对有约,所以,只有找到班长,才有可能见到祸水,也才有回家的可能。想到这对野人夫妻,应该是在班长杀了他们小孩后,就一直跟踪着他们才对,否则不会及时救起自己,他们跟踪或许是为报仇,或许是舍不得孩子的皮毛,总之他们就一直在看着他们,那他俩有没有可能知道班长的去向?但是,双方语言不通,要怎么沟通?
梅子左思右想,拿起一根烧了一半的树枝,用枝头的灰当粉笔在地上画,他想试试这样能不能沟通,他画了三个人一条狗,画技太烂,祈祷他们能看懂。
男野人居然一看就懂,他也拿根树枝,先画一个山洞口,再画人往里面爬,画技比梅子高超太多,一比较,梅子就是个画渣。
梅子知道了,班长没有离开陀陀,并且一起钻进了山洞,有点反常,按理说,就算班长不杀陀陀,也不应该同路才对。男野人又画一个圆圈,还有一根线,梅子看了又看,可怎么看都是一个气球拴根线,不知何意。
男野人见他不懂,又在线的旁边画出三人一狗,而且是在行走,方向是那个气球。
梅子把想象发挥到极致,也只能想出那条线是洞道,而气球是山洞内部,仅此而已,但有一点不变,他要去找他们,于是对男野人拍拍自己,再用两个手指作走的动作,走向三人一狗。
男野人眼神震惊,但他要确定,指指梅子,而后也用手指走向三人一狗,意思是你要去?
梅子用力点点头,不自觉地说:“我要去找他们。”
野人夫妻顿时慌了,恐惧地摇着双手,意思是他不能去。
梅子心想: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真把他当儿子不许他离开啦?他又指着画,坚决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要去。
男野人饭也不吃了,匆忙走出了屋,女野人也没了胃口,伤心又担忧地看着梅子。
男野人再回来时,后面跟着那几个给他解蛊的白毛人,梅子感觉他们应该是村中地位比较高的人,遇事就在一起商量。他们席地而坐后,毛色泛黄的老人,眼神深邃地看着梅子,而后指着气球叽里呱啦地讲,梅子听不懂,郁闷至极,老人当然也知道他听不懂,不得不住嘴,老人思考了很久,僵硬地发出四个音节,因为说的太僵硬,梅子听了三遍,要不是以前听到过这四个字,他也绝对联想不到老人是在说‘地球之子’,梅子激动地跳起来,这些白毛人居然也知道地球之子,而且班长真的带着陀陀去了地球之子,难道地球之子在那气球形的山洞里?先不管这些,目前重要的是让他们送自己去。梅子把胸口拍得通通响,活像只愤怒的大猩猩,再三指着三人一狗,意思我一定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