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我才驱车回家。车子匀速行驶在寂静的街上,只有轮胎压在路面上的声音,听着让人发困……。
转过一条大街,我突然发现一个白色的身影一闪,继而以极快的速度纵上一个面高墙……!
紧接着一闪飘入墙内……。我赶紧关闭车灯,把车子悄然听到路边隐蔽处,心里琢磨了一阵,“这么晚了,夜行人出没,肯定不干好事儿……!”
想罢……便轻身闪出车子,来到这所建筑的楼下。借着路灯昏黄的光,我定睛观瞧……宽大的门口上,写着金色的七个打字“**副食品公司”………!我顿时纳闷……这人冒着这么大风险,到食品公司偷什么……?
正在满腹狐疑之际……那个白色的身影迅速的翻墙而出,落地无声,像只灵敏的猫儿……。
我不再犹豫,趁着那个身影未站定身形,闪身一纵,已然从几米处迅疾的来到身影面前“别动……你想干嘛……?”
我的声音放得很低,但对于这个人来说,不亚于一声炸雷……!
只见这个人身子一抖,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食品袋应声落地……。这人也答大话,抖身一腿,迅猛的踢向我的面门,我有些大意,竟然差点踢中鼻子……咦??有两下子啊……?
我赶紧一伸手掌,想抓住他的脚面,但他似乎洞察到了我的动作,闪电一样的撤回左腿,同时右腿啪的一声铲向我的膝盖……!
说真的,这个人的拳脚速度之快,真的让我吃惊非小,但我没耐心再和他逗下去,不待他收回腿,已然鬼魅一样贴在他身前,伸手一把扣在他肩胛骨处,稍微用力,他便身子一软,单腿单腿跪在地上……。
他虽然疼得呲牙咧嘴,但仍然低声发出嘶哑的吼声“放开我……你放手……!”
我嘿嘿一笑,轻轻一松指力,他才勉强挺起身子。
我这才看清他的样子,身子不高,有些弱,大概不到二十的男孩儿,才消瘦的脸庞闪动着一双大眼,两片厚厚的嘴唇倔强的紧紧挨着……但身体仍然有些紧张的微微抖动,身穿一身白色的工作服……左胸印着**副食品公司的字样………。
我提起地上的大食品袋儿,里面竟然是几个软软的大面包??……!
这下………我脑子彻底蒙了……这小子费这么大劲儿,翻墙进去,竟然只是为了这几个面包……??
语气有些柔和“小兄弟……这个……你偷这些……不,拿这些东西干嘛……?告诉我实情,我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不知怎么,我看着他一副倔强的样子,顿时产生些好感。
许久……他才低低出声……:“我妹妹想吃面包……!”我内心一动……”你妹妹想吃面包,给她买不就行了,干嘛来……这里拿?”我没好意思说“偷”……也许怕伤害这孩子的自尊……。
“没钱………。”话未说完……他蹲下瘦弱的身子,肩膀抽动……无声的哭起来……。
如果没有真正的委屈,一个男人是不可能在陌生人面前哭的,我突然有种错觉……这个低头哭泣的男孩儿,像极了从前的我………。不仅鼻子一酸,不忍再看,默默把面包递给他,转身想走…。
但脑子里转念一想……我不能就这样走……。随即一把抓住男孩儿的手腕,把他带上车子。
顺着他的指点的路线,我们来到一个立交桥下停住车子,顺着男孩手指的方向,我们来到一个残破的废弃集装箱前……。
集装箱的门虚掩着,从里面透出一丝光亮,男孩儿推开门叫了声:“奶奶………。”我也低头跟进来,当看到屋里的情景,我彻底石化了……。
空荡荡的集装箱,锈迹斑斑,里面角落里有两张用木板搭建的床,床上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努力的想抬起身子坐起来,但努力了好久,也未能动弹,一旁有个头发蓬乱的小女孩儿,大概有六七岁的样子,正用一个用铁皮桶做的炉子煮着什么东西,可能火太大,一股焦糊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小女孩儿大大的眼睛里留着泪,可能被烟呛到了,但顾不得这些,一把扑进男孩怀里,高兴的喊着哥哥……哥哥…!
看到眼前这一幕,我好像明白了些,赶紧帮忙扶起床上想挣扎着坐起的老太太“奶奶……别急,我扶您起来……。”
老太太也许很少看见过我这样的人,颤巍巍……有些紧张的望着男孩儿问“缘儿……这位老板……是………??”
男孩正不知如何回答,我忙向他递了个眼神,回头温和的回答老太太:“奶奶,我是小缘的朋友!”
男孩儿顿时满脸茫然的看看我……但没有说话,只是楞楞的,抱着怀里的妹妹。
老奶奶有些似信非信:“哎呀……老板,您来我家,是不是因为缘儿……在食品厂偷面包的事儿………要……要辞退他…………。”我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把男孩儿拉到一旁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男孩见我确实没有恶意,这才慢慢向我诉说了事情……。
原来,小缘的家乡远在离成都很远的大邑县,父亲因为车祸去世,母亲也狠心的改嫁去了他乡,家里只有奶奶和一个小妹妹相依为命,因为没钱,他很早就辍学,只能在家打打零工勉强支撑着这个残缺的家……。
奶奶年纪大了,身体多病,吃药都成问题,年幼的妹妹看别人家的孩子每天背着书包去上学,也哭闹着缠着奶奶要去上学,但………家里哪里还交得起学费……。
小缘看在眼里,心中像被火烤一样的疼……一咬牙……辞别奶奶,来到成都打工给妹妹赚学费,刚来到这个陌生的大城市,举目无亲,茫然的转了好多天,也没能找到一个工作,许多工厂,不是嫌弃他瘦弱,就是说他没学历,所以……一次次被拒绝……!
这个可怜的孩子,花尽了兜里的最后一分钱……彻底绝望了。
回去,没赚到一分钱,他怎么面对妹妹期盼的大眼睛………又怎么面对奶奶满脸皱纹的笑容……?
那些天……他像个孤魂野鬼……无助游荡在偌大的闹市中,饿了,去人家饭店等,等着客人吃完,赶紧低着头红着脸,用食品袋把人家的剩饭剩菜兜起来就走……没地方睡,只能找个避风的街头勉强睡一觉………。好容易,找到了立交桥下,这个被遗弃的破集装箱……才勉强算是有了个安身之地。
终于……一个食品公司招收了他,但只是答应过了半年试用期才能发正式工资,试用期内,每个月只给他五百元工资。
这样,在小缘天真的心里,已然是很满足了。
就这样,他拼命的辛苦干活,恨不得一个人顶两个人干活,终于…这个倔强的孩子领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他欢天喜地,认为这样就可以养活奶奶和妹妹了……便天真的坐长途汽车回农村把奶奶和妹妹接到了这里……。
可怜的奶奶身体太虚弱,刚到这里,便病倒了……小缘心急火燎,跑着去附近诊所找医生给奶奶看病,经过及时治疗,老人的病情总算稳定了些……但是,兜里区区几百块钱,也花得一干二净……!
懂事的妹妹在路边捡木柴要给奶奶烧水吃药,突然看着一个被妈妈抱着,小孩,手里拿着一个松软的大面包??,边吃边笑………羡慕的望着人家的背影……久久不能回头………终于,失望的低着小脑袋回到屋里………等哥哥下班回来,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的问:“哥,面包好吃么……?”
小缘心里猛的像被什么扎了一下……肯定的点了点头……!
但第二天上班,车间里,望着流水线一排排冒着热气,烤得喷香的奶油面包……他几次想给妹妹拿一个面包出来,但内心的尊严……让他始终没有勇气这样做……。
但……整整一个下午,脑海里……妹妹可怜的小眼神儿,始终在他脑海里闪过……最后,他一咬牙……便发生了我所看到的这一幕………!
听小缘断断续续的一番叙述……我久久的,久久的无言以对……!看着这可怜的男孩儿,再看看床上昏黄的烛光下喝粥的祖母俩……我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煎熬……一把拉过面前这个可怜的男孩儿,紧紧的,紧紧的搂在怀里……!
小缘这时,也像是找到了一个温暖的港湾,痛快淋漓的在我肩头,嚎啕大哭……哭声震得烛光一闪一闪………,像是也在跟着我们一起哭泣……!
小妹妹被我们的举动吓到了……以为我在欺负他的哥哥,冲过来想奋力推开我……但我一把抱起懂事的小女孩儿,把她也紧紧抱紧在怀里……用全身的热能,一点一点,融化孩子们被世界“冻僵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