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初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坐同其它相比,较高的土丘,却发现这土丘下有一个墨绿色的小怪物,死状惨烈,深绿色的血液流了一地。千初嫌恶地挪开了眼睛,心里又泛了恶心。
她找了一处离那怪物稍远的小坡边,将境知弦放了下来,顺便将贴在他手臂上的定身符给扯了下来。
她蹲下身,解开了包袱,千初将还剩下的符篆馒头等推在一边,翻找起伤药来,终于,千初找到了一些外敷的伤药与恢复灵力的丹药。
“先把这个吃了。”千初从白瓷瓶内倒出几颗散发出淡淡清香的雪白丹药,看向境知弦,抬起手,喂到了他的唇边。见境知弦迟迟不张嘴,千初这才发现,境知弦正紧盯着她腰上的伤口处。
“我这伤口又不深,没事。”千初捻着丹药,碰了碰境知弦有些干裂的唇。境知弦收回了目光,又投在了千初的脸上。
千初直视境知弦的双瞳,语重心长道:“子燐啊,那元虚狡兽只能被我困住几个时辰,你当下伤成这样,我无法带着你寻那出口,你若不赶快好起来,我们两个都要葬身于此了。”
境知弦听到这话,果然乖乖张开了嘴,千初笑了笑,将丹药推进了他的口中。“腹部,可还疼?”境知弦问道。
“不疼了,早就不疼了,为师肉厚,撞一下无伤大雅。”千初回道,境知弦一脸明显不相信的样子,他吞下了丹药,便运转起灵力,将体内修复好的灵力集中在右手上,覆在了千初的小腹上。
感受到腹部传来一阵暖流,千初低下头,惊讶的发现境知弦在消耗灵力替她疗伤,便拍开了他的手,说道:“男女授受不亲啊。”境知弦哼笑了一下,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那玄漠执你的手练剑时你怎么不说这一句。”
千初立刻反驳道:“那是我持剑的姿势不正确,他来纠正。”刚说完这句话,千初就反应过来,境知弦怎么知道!千初抬头,准备质问他,却发现境知弦的面容难掩疲惫之色,于是她低下头,撕下了自己另一边的袖子,准备给境知弦先敷上药,再包扎起来。
见境知弦手臂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免得有些心疼,见有些伤口旁还沾着血污,千初便掏出了境知弦给她的那条手帕,细细地为他擦拭起来。
“你转个身,我见你背后还有伤口。”千初说道,见他没有动作,便微微扯了一下他的手臂,她想抬起头,看看境知弦是不是睡着了,却突然发现因为自己这么一扯,境知弦便顺势朝她倒去。“你真睡着……唔……”
千初惊恐地感受到了有什么温软的东西刚刚擦过了自己的唇。待千初反应过来,境知弦的头已经靠在了她的肩膀上,虚弱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侧。
……
她刚刚……是轻薄了境知弦!?
“不会吧!我只是拉了他一下而已!”千初瞪着双眼,看向了一边的小黑,小黑也做目瞪口呆状,见千初用探寻的目光看向它,小黑用双爪紧紧地捂住了眼睛。
“褚千初,我什么都没看见,你继续……”小黑说道。
继续什么!她看起来就这么像女流氓,登徒子嘛!千初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两个人的唇就只是碰到了一下,所以,就只当这个只是意外事故而已。
千初动了动肩膀,“徒弟?”境知弦没有答话,依旧一动不动地靠着她。
“想必是真累极了。”千初心道,索性双手环上了境知弦的腰,调整着自己的灵力运转,为境知弦修复着受损的经脉,顺便帮助他平息着魔血。
千初把自己的灵力注入到境知弦体内,是冒了较大的风险的,毕竟千初自身的灵力还没有恢复,体内灵力就储备稀少。而境知弦这个魔体,对灵力的需求,就像是无底洞一样,用她那点儿灵力去填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千初额头上已经有了密密麻麻的细汗,身体也不断地在发软,巨大的灵力输送让她感到力不从心。
“不行,他这经脉若不好好修复,以后怕是要落下病根。”千初想到这点,便咬着牙,将所剩无几的灵力全部传了过去,滋养境知弦全身的灵脉。
伴随着视野在一阵一阵地发黑,千初感觉到无比的疲惫,她低声说道“我能帮到你的,也就这些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千初话音刚落,就昏睡了过去。
在一片玄色天地下,空气中的血腥味还未散尽,地面上依旧还是红黑交错的渍印,在那残垣的土丘下,两抹白色的身影相互依靠着,似乎只有彼此才是这杀戮秘境中,唯一的温暖。
混沌之中,千初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棵巨大的树下,她抬头望向那棵树,发现粗壮的树枝上,并没有生长着树叶,而是一颗颗类似于蒲公英汇聚成的小球悬浮在上面,散发着温柔的白光,四周一片黑暗,似乎只有这棵树,能照亮着这个世界。
她情不自禁地将手放在树干上,而这棵树好像能感知道千初的情绪,在她的手放上去的一刻,大球脉动了一下,白色的小圆球变得更多了,开始向四周环绕。
“你还是来了。”千初寻着声源望去,只见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只是,千初一身白衣,这个女子是一身赤红。而红衣的她,正双手抱臂,靠着树干,目不转睛的看着千初。
“看来,这封印果真坚持不了多久了。”千初无奈笑道。
红衣的千初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柄,用一种极为不屑的语气说道:“我就是你!是你的骄傲,是你的利刃!但是,为什么?你要封印我?”她又似乎变得很伤心,在看着白衣千初波澜不惊的表情,她慢慢的走到千初身边,轻轻抱住了她。
“我不是脏污的血统!”红衣的千初紧紧的勒住了怀里的人,“你为什么就是不接受我!”
白衣的千初睁开眼,苦笑着,泪水从眼角流下,滴到了环抱着她的手臂上,在红色的衣纱上晕开。“我很惜命,而且我想要的,是一个简单的命运,一个普通人的生活。那些年,你也能感受到,我们活的很累……”
红衣的她放开了千初,她看见千初满是泪水的脸,抬手,用细白的手指为千初擦拭着眼泪,那双赤红色的双瞳与千初的目光揉合在一起,尔后,红衣的她一言不发的走开。
最终那抹红色的身影消失在了树后,只留下了浅浅余音:“终究有一天,你还是要选择接纳我,因为没有我,你保护不了任何人,只能眼睁睁地看到你在乎的人在你面前死去,像父亲一样……”
境知弦感受到自己的灵力已经恢复到七八成,便率先醒了过来,他反应到自己此时的动作,脸上充满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在察觉自己的腰被身前的人环抱住后,首先吃惊了片刻,尔后,他的眼神逐渐温和了下来,微微向后侧身,让千初的脸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又缓缓抬起手,在千初的后脑轻轻地抚摸起来。
“褚千初,你这一抱,我便一生都不会撒手了……”
千初醒来,发现她正被人环抱着,头枕着少年坚实的胸膛,呈现出一种趴伏在他人怀里的姿势。千初吓的连忙推开了抱着她的人,擦了擦眼角流下的泪渍。
境知弦又被推开,坐在地上,心里有些不满,自己醒来,见千初晕了过去,地上脏污,便将她护在了怀里,现在醒了,就这么对待她的人工肉垫的?
尽管刚拭去泪水,千初的眼睛还是湿漉漉地,一双沁着水气的眼睛无措地朝着境知弦望去,瞬间就与他的目光相遇,而这道刚刚褪去担神色的目光,接触到千初的脸庞后,微怔了一下。
“师傅醒了。”境知弦终于开口说话,然后将千初扶到了土丘边上,待将她扶正坐好,自己就坐到她身边。
千初觉得气氛异常地诡异,便用眼睛瞅旁边的境知弦。发现他正静静地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那吞餮兽的内丹你得到了吗?”千初摸了摸太阳穴,试图寻找着话题。
“并未。”境知弦言简意赅地答到。千初害怕境知弦失落,便强提起精神兴奋道。“那要不我们去杀了那元虚狡兽,再取它内丹!”
境知弦这才转过头,看了一眼千初毫无血色的脸,说道:“不,待你缓过来,我们便去寻找灵犀秘境的出口。”
“……”千初转过头,见窝在她包袱旁呼呼大睡的小黑,一把就将它提溜了起来,抱在了怀里抚摸。
“师傅,你为什么要这么多次义无反顾的救我?”听到这个问题,千初摸着小黑的头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便欲哭无泪地想道,境知弦不开口倒好,一开口说话,就又给她抛出了一道送命题。
千初想着,通常这种关键的时候,系统的选项不是早就出来了吗?怎么还没有反应。
“嗯……啊……”千初嗯啊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看着明显不耐烦的境知道,千初试探性地说道:“因为你长的好?”她总不能说是为了完成任务吧!
千初觉得境知弦周围的气温又低了几度,便连忙说道:“你是我徒弟,我今后还要靠着你呢!你看我这么没用,你死了我靠谁去?”千初认为当下她应该表表忠心,便直接了当地表明了自己想抱大腿的意愿。
“呵呵。”境知弦莫名奇妙地笑了两声,弄的千初毛骨悚然,这答案,反派他不满意?
千初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小黑,发现它睡的很死,小嘴微张,粉红色的小舌头耷拉在嘴边,千初无力的揉了揉额角,便说道:“子燐,你给小黑吃了什么?”
境知弦满不在乎地回道:“没什么,它在你昏迷的期间上窜下跳,张牙舞爪的,我就弄了点儿药塞进它嘴里,让它安静安静。”
千初对小黑担心自己的行为表示很感动。
“那……咋们找法子出去吧。”千初拿起放在她身边的青鸣,负在背上,抱着小黑,准备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腿发麻,脚也发软。
在境知弦玩味的目光下,千初欲哭无泪地多次尝试站立无果后,将求助目光投向了境知弦,境知弦轻笑了一下,将千初连人带猫的背在了背上。千初被吓了一跳,死气沉沉的白脸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我只是想你扶我一把,用不着背我的。”千初在他背后,搂住他的脖子,小声地说道。
“闭上你的嘴,像那只蠢猫一样再睡一觉。”境知道语气还是像往常一样恶劣。
境知弦背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虽然步履很稳当,千初当然睡不着,她用她的目光左瞟右看,终于,在看到一堆发臭的烂肉时,千初情绪激动的叫了起来。
“子燐!吞餮兽的内丹还在!你快去把它取来!”好不容易打了怪,不捞点儿装备奖励啥的,心里不平衡啊!
境知弦依然走着,没有丝毫靠近吞餮兽尸体的打算。
千初一把勒住了境知道的脖子,在他耳边大喊:“快去啊!这内丹可是好东西!”境知弦故意晃了一下背上的人,恶狠狠地说道:“阔噪!”
“别啊,你受这么多的伤,不拿走这内丹,多亏啊!”千初依旧不依不饶。
“你真的如此想要?”境知弦侧头,问道。
当然不是她想要,但是自己也没办法亲自去取来,于是她便重重地点了点头。
闻言,境知弦背着千初一跃而起,稳稳当当地踏在了吞餮兽的尸体上。
“给!”千初将负在自己背上青鸣递给了境知弦。境知弦接过青鸣,对准了吞餮兽的心口一划,内丹便透过层层白花花的肥肉,露了出来。
境知弦弯下身,将内丹扣了出来,同青鸣一起,递给了身后的褚千初。
千初将青鸣重新系在自己的背上,又接过金黄色的内丹,想了想,拿出了怀里的手帕,因为刚刚擦过境知弦手臂上的脏污,白色的巾帕已经被染黑。
略为嫌弃的看了看手帕,千初索性拿着内丹,往自己面前没有被弄脏的衣料上擦了两下,伸过头,在境知弦的耳边问道。
“沐千璃一般叫你什么?”
境知弦对千初的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奇怪,却也直接回答了她。
“阿……”千初迅速出手,将内丹塞进了境知弦的嘴里。
虽然这内丹不是这么个吃下去的方法,但是凭着境知弦的体质,也能快速地吸收吞餮兽内丹的修为与灵力。
……
“你……”境知弦刚要开口,便被千初用双手捂住了嘴。“别说话!我累了!要睡觉,你给我走路走的稳当点儿!”
见境知弦没有再开口说话,或是吐出内丹的意思,便满意地松开了捂着他嘴的手,又环上了他的肩膀。
又走了半响,境知弦隐约听到身后传来的说话声,又似是呓语:“你以后可不许恩将仇报……我都对你这么好了……”
境知弦紧了紧手臂,将千初背得更加稳当,他的嘴角噙着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