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怕妈妈担心,去美术室,跟未走的学生借了一把剪子,伸手剪掉了陪伴她多年的长发,虽然现在已经零零散散,带着一股恶心的焦糊味。
那个学生被她吓得不敢动,就见她不心疼的一般,剪去了大半的头发,给他洗了剪子,整理好地面,道过谢后离开。
寒风刺骨,身上的污水渍冻的很硬,贴着女孩娇嫩的皮肤,有点不太舒服,还很难闻。
齐耳短发再也遮不住女孩的情绪,眼睛红红,毫无光彩。像是真的如那个男生说的一样,她活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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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在一家小餐馆刷盘子,一个月挣不了多少钱,还经常挨欺负。
林希很懂事,从不跟妈妈诉苦,在老师说订校服的时候同样瞒了下来,在飘雪的日子还穿着秋装。
男人的汗味酒味和女人的劣质香水味充斥在这个小餐馆里面。
老板坐在前台剔牙,像个大爷似的看着电影,时不时向着后厨喊一声:“别给老子偷懒。”
后厨就两个人,一个厨师一个她妈妈。
听他这话,自然喊的是林希母亲。
很厌恶这种环境,还是不得不承受。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低着头准备走到后厨。
今天运气不好,被那个老板看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间,那个满脸横肉,身上衣服脏的看不出颜色的男人倒是嫌弃起她来。
小眼睛眯在一起,对着她的方向吐了一口,恶狠狠骂了句垃圾货。
林希没有说话,重新低下头,掀开门帘进了厨房。
这里还算干净,暖暖的食物香。
一直紧绷着的林希不由得松了口气。
妈妈距离她不远,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洗盘子,背对着她。
她年纪不大,刚三十四五的年纪,也有着一头长长的,很漂亮的头发。
小时候林希听人说,爸爸很厉害,妈妈长的漂亮,很小就跟着他,那时候一切都很好。
现在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身前的光线突然暗了点,安茹抬头,见是女儿,轻轻笑了,这才是真正温柔的模样,沈安安那种不是。
这几年的操劳让她衰老的很快,眉眼间沧桑了很多,那头长发也再无光泽。
安茹突然皱眉问:“希希,你的头发呢?”
林希咬了一下舌头,把苦都憋在了心里,笑意盈盈的蹲下身,回应道:“哎呀,这几天头疼,老师就说是长头发占了太多养分,我觉得也是……你看我瘦的……”
安茹端详了一阵儿,看见女儿脏污的衣服,心里泛起了细密的疼痛。
想伸手摸摸她的脸,抬手时看见自己沾满油渍的手,动作又顿住。
一只白嫩的小手伸过来,紧紧的握住了她的。
“妈妈,我来帮你洗吧。”
安茹的手很凉。
刷盘子的水都是放了一夜的,这种季节早就结了冰,老板根本不会给她准备手套。
厨师有时会帮她敲开一个小口,有时就要她自己动手弄。
林希记得,几年前妈妈的手还是很好看的,起码不是现在关节粗大,布满冻疮的样子。
安茹抽回手,赶紧拒绝,“不用的,没有多少个了,你先去写作业,妈妈洗完就带你回家。”
林希一声不吭,默默的把一双小手放到了冰凉的水里。
安茹阻止也没用,只得加快速度洗好,让女儿少洗一点。
下班的时候,那个老板看着挽着手的两个人,不怎么待见的让她们滚。
安茹怕丢工作,搂着自己的女儿快步出了餐馆。
这时候已经很晚了,母女俩闲聊了几句,在家附近的超市买了点便宜的菜,路上两个人都笑着,这是对于她们一天当中少有的放松时间,挽着手回到了家。
居住的地方是各方面都很差的棚户区,人口密集,什么人都有。
租的房子不大,住的地方和厨房浴室都在一起。
好在女人手巧,缝了好几个帘子把小小的地界分成了几块,明亮的灯光照下来,多了点家的味道。
两人各怀心事,都有点躲着对方,在吃饭时遮掩了半天,依旧是互相发现了。
“妈妈,你脖子怎么了?”
“希希,你的脸……”
两人对视了半天,安茹先移开视线,放下筷子,伸手挡了挡那一圈触目惊心的红痕。
明显是被人掐的。
“他什么时候来的?”林希眼里有极力压制的怒火。
安茹没有回答。
林希放下筷子起身,“我去找他。”
被紧紧抱住,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响在头顶,“不要,不要。”
林希咬着牙,视线被泪水模糊。
以前那个让她引以为傲的父亲,到底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