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雪苑。
江婉清可不知道江恒运的感慨,看着洗刷好的大缸,院里的四个丫头齐齐合力,填满大半缸的水。
看着冬琼摆出来的调味香料,让她们将水烧开,分批次的将八角桂皮等调味料扔进缸里熬制,从清水熬成褐黄色足足熬了一整天。期间她没忘答应江恒文的事情,让冬芷去篱笙轩跑了一趟,又去了瑾棠院和沁雨院。
剩下的糕点,都给了四个丫头分着吃。
多次试味之后,才满意卤水的味道。然后,泠雪苑就开始收拾食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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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雪苑的热火朝天,军营里不知道。将军营帐里,江鸿骞四人呼呼大睡。
平日里千杯不倒的沙场将军,如今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江恒逸抱着酒坛子靠在最边上。
江鸿骞是被值更的巡逻兵吵醒的,伸手搓了搓脸,晃了晃脑袋,这一觉睡得浑身舒泰。营帐里已经掌灯,借着烛光,他看到歪到一旁的江恒逸,和他手里的酒坛子。
他想起来,这是自家闺女让长子带来给他的,说是夜里春寒,暖暖身子。现在身子确实很暖,可他也疑惑起来。
醉仙酿是贡酒,皇上赏赐给他十坛,他是尝过的,偶尔小酌几杯。如今酒窖里应该还有六坛,可如今这坛酒,与他以往喝的天差地别。平时一坛子下去,也只是醉意微醺,如今三个人分着喝一坛,竟然都醉倒了?
“清儿……”
江鸿骞眸光一亮,若是行军打仗时候都是这样的烈酒,那么……
打定主意这次回府去问问江婉清,而后就借着光亮,研究起沙盘,正是南疆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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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熙宮侧殿,江恒运一边拿着糕点放进嘴里,一边认真的书写功课。
当今的太傅,正是柳氏的嫡亲兄长,江婉清的舅舅。江恒运虽然是庶子,但按照规矩,也得叫一声舅舅。正是因为表亲,他才更加用功。他进宫给七皇子做伴读,已经有很多人说他走后门了,他不能给伯府丢人,不能让妹妹丢人。
吃一口糕点就想起伯府的小妹,他还记得小妹说时间紧张,做不出来其他的,晚上勉强垫垫肚子,别饿到。
也就是说,这次回伯府,小妹会准备更多的好吃的。
“本少爷堂堂男子汉,岂是贪图口腹之欲的人?因为是小妹特意给本少爷准备的!”江恒运不由得自言自语,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而后埋头书写功课,不时……从一旁拿着一块糕点,扔进嘴里,心满意足的继续写着。
同样的皇宫,景仁宫里。
慕容澈端看着面前一小碟的精致糕点,各色各样的大概五六种。他捏起一块放在面前,摇曳的烛光在他脸上留下一抹阴影。
“小桂子,你说,江家小姐是什么样的人?”他今日吃了一块糕点,味蕾留香,没忍住就将一碟子带了回来。
“回殿下的话。”桂公公略一弯身,然后恭声回答:“奴才听说,江家大小姐天生盲眼,龙安寺主持曾断言,江大小姐十三岁会有一劫,如今双目可以视物,想必是安然无恙了。”
含情的桃花双眸微微迷起,他隐约想起几年前他在龙安寺见到的那个糯米团子。白白嫩嫩的,缩在安平伯夫人身后,紧紧抓着裙摆的样子。
原来,是叫江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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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婉清突然看向门外,不知为何就这样一个动作,惊到了身边伺候的冬琼。
“小姐,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不止可以用卤水煮鸡蛋入味,还可以用茶煮呢!”
“我的好小姐,您都忙一天了,快休息吧!”冬芷手脚麻利的将江婉清的头发散开,冬琼铺好被褥。
江婉清想着事情也不能一蹴而就,干脆不想了,一骨碌钻进被子,看着精致的窗幔绣花,再一次感受到如今的真实。
“你们也早些休息,明日还要去进香呢。”
“是,小姐。”
冬琼给她掖了掖被角,冬芷放下窗幔,再三确定之后,熄灯去了耳房。
江婉清躺在床上,想到自己能用自己知道的东西为爹娘兄长做一份事情,就觉得心满意足。
明日,为你上香,替你尽孝……
想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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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儿莫怕,这是龙安寺主持大师。”
江婉清觉得自己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了幼年的自己,应该不是她,是原身的幼年。
柳氏牵着她的手,在一处香火鼎盛的寺庙里,“她”紧紧抓着柳氏的裙摆,不安的湿润了眼眶。江鸿骞和**逸也脸色难看,她看到大哥双拳紧握。
可她听不到是在说什么,不过大概也想得到,多半是化劫之法,和双目复明的办法,那时可能是无果吧。
而后,她好像看到了一个少年,锦袍玉冠,他站在漆红的柱子边上,身后跟着一个粉面的男童。
那个少年好奇的看着江鸿骞夫妇,而后视线落在年幼瑟缩的江婉清身上。
应该是在看她吧?
江婉清不确定,因为她知道那里的确是有一主一仆两个人,可再看过去,却是没有人在。她感受得到那个少年的视线,所以,应该是在看她吧?
那种视线没有嘲笑,没有蔑视,只是普通的打量,于是带着好奇,或许他是想上前的,或许是怕吓到年幼的自己,所以在那里驻足。
后来,她看到江鸿骞叹了口气,抱起微微颤抖的江婉清,对着主持大师福身行礼,离开大殿。江恒逸扶着流泪的柳氏,随后离开。
江婉清趴在江鸿骞的肩上,似乎看到柱子边上的少年跟着走了一步,然后看着她弯起好看的嘴角。
是谁……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抓,而后突然惊醒。
江婉清看到自己抓着冬琼的手,冬芷冬琼紧张的看着自己。
“小姐……”
“不妨事,做了个梦而已。”江婉清收回手揉了揉额角,然后起身洗漱。
冬芷想要问问是什么梦,为什么小姐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可她看到冬琼的时间,缩了缩脖子,没有继续问出口。
不过是个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