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出去遛狗的时候,碰到了我的高中老师,她牵着她儿子在公园里散步。她今年才60,看起来像80多的人。她儿子眼睛瞎了,骨瘦如柴,要不是老太太在旁边搀着,我都怕他站不起来。”
“她儿子跟我是一年的,我前几年还听说袁老师的儿子要进中科院评院士了,他呢从小就特别优秀,他从前就跟我讲他要研究火箭,上太空看。他那时候还一直鼓励我要我追求梦想,袁老师当时也帮我了很多,经常叫我到她家吃饭,提醒我及时增减衣服。谁知道几年不见就成这样了。”
“后来我跟他们聊了聊,他们一直在找合适的导盲犬。不过挺难的,他们说导盲犬其实很少很少,整个国家其实才不到200只。我就给谢峻辉打电话,他刚好有一个同学在咱们市的导盲犬训练基地,然后带着东东和佩奇去看一看。”
“那边的工作人员还把佩奇拉过去做了一下评定,说我们佩奇还挺有潜力的,又听话又温顺,还能抵住诱惑,东东就不行。然后我就想,要不要把佩奇送过去训练呢。我在那儿看了一天他们是怎么训练狗狗的。真的太辛苦了。”
“一只狗狗一但把导盲当成它的事业,就意味着他一生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训练、工作,它不能像普通的狗狗那样撒娇、玩耍、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也不能偷懒,也不能有小脾气。”夏蝉轻轻地说着,揉揉佩奇软软的耳朵,佩奇什么都不知道,两只圆眼睛亮亮的,摇着尾巴很乖的趴在夏蝉怀里。
哪里像东东,根本就坐不住,在七月身边待了一会儿就不知道跑到哪里耍去了。
“我一想到我们佩奇还这么小呢,以后要经历那样的训练,要那么苦,我就难受。可是我想到袁老师,我更难受。”
七月伸手去揉佩奇的头,软软的毛让七月心里软到一塌糊涂,她对夏蝉道:“姐,要是佩奇真的能成为导盲犬我们应该为它骄傲呀,这是我们家的英雄狗狗。”
她又低下头将脸凑近去看佩奇:“是不是呀,佩奇小英雄。”
也不是道佩奇听懂了没有,它乐呵呵的伸长脖子,把脸贴到七月脸颊上。
热热的。
“佩奇是我们的开心果,可如果它真的有那个能力,就应该到更高的地方去,完成他的使命,带给更多的人开心。”七月道,“不过以后要是家里面没有佩奇了,还有点空落落的,东东也不知道会不会不开心。”
夏蝉问:“佩奇是你一手带大的,你舍得吗?”
当初在谢峻辉家,一眼看到佩奇的是七月,七月跟谢峻辉磨了半天谢峻辉才同意送一只狗狗给他们,就连抱回来佩奇的人也是七月。
“难过。”七月点头应,“可我从小就知道,该走的无论我怎么做都留不下,它原本就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我这次能留住它,之后未必能留住它。”
“你这20岁的年级活得应该轻松一点,活那么通透干什么。”夏蝉叹口气,“不过说的也是这个道理。今天走之前那个负责人告诉我,要是决定好了,明天就可以把佩奇送过去做进一步的测验和检查。明天佩奇就要离开家啦。”夏蝉有些舍不得的说。
“时间好急啊。那我去收拾一下佩奇的东西。”七月起身,忽然听到房间里面某一个角落传来东西砸下来的轰隆响声,七月喊,“东东!你在干什么?”
东东听到声音脑袋上顶着一个纸盒向七月飞奔而来,期间还撞到了一个餐凳。这一刻,七月觉得无比幸运的是楼梯间的门是关着的,要不然楼上那一屋子的画可能全部都会死无完尸。
她把东东脑门上的纸盒子拿下来,刚想训斥,但一想到以后它的同伴要远行了,语气就软下来:“去陪陪佩奇,以后你就见不到他了。”
东东似乎是听懂了,眼睛一下子就暗了下来,也不闹腾了,轻轻用鼻子去拱佩奇。反倒是年少不知愁滋味的佩奇看到同伴来了,开心的从夏蝉怀里跳出来,“汪——”的叫一声。
气得夏蝉拍它脑袋:“没心没肺的小傻子。”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林少溱不知道从哪里扯了一块干净的床单垫在全是灰尘的地上坐下,万分嫌弃的看着经纪人靠在箱子上喘气。
“胖哥你真的是太缺乏锻炼了,这才几步路你就累成这样。”
经纪人老胖一听就炸了,他气得什么风度也不要了,指着林少溱的鼻子大喊:“我真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这箱子都是我搬上来的啊,也不知道我是当经纪人呢还是给人当保姆呢——哎呦喂——累死我了。”
林少溱安逸的坐在地下道:“腿不好就只能麻烦胖哥了,胖哥喝点水,不够我再去给你倒。对了你去找七月谈那件事谈的怎么样了?”
老胖道:“跟她经纪人联系了,也没说同不同意。哦,我忽然想起来,今天你录歌的时候手机响了,我也没接着。后来想提醒你呢,但给忘了。”
林少溱伸手去捞自己的手机,点开看果然有一个未接来电,他跳起来嘴里土拨鼠叫,然后吼老胖:“我靠你早点跟我讲啊!”
老胖此时一脸懵,心想说老子给你任劳任怨鞍前马后到头来你还骂我?正准备反唇相讥,就看见面前的男孩子又蔫了吧唧的坐下来,委屈兮兮道:“又打不通了。”
老胖一乐:“嘿,报应。”
两个人隔空互骂几句,欢快的气氛持续到一只纯白的萨摩耶闯进他们俩中间欢快的打滚,跟个吸尘器一样,飘逸的白毛瞬间变成灰扑扑的鸡毛掸子。
林少溱发出一声怒吼:“啊啊啊啊啊你个狗东西老子刚刚给你洗完澡!!!!”
老胖仰天长笑,趁着林少溱还没有想到再压榨他,拍拍屁股走了,留林少溱一个人跟萨摩耶大眼瞪小眼
真真是舒心的很。
第二天,七月起了一个大早,她赶在夏蝉起床之前把早饭整好,再把佩奇的东西放到车上。顺便还给草坪和花浇了点水。
佩奇欢快的扑过来抱着她的腿撒娇。
她蹲下来摸摸佩奇的头,东东也靠过来蹭啊蹭的,七月轻声对佩奇讲:“佩奇啊,到那边要坚强哦,要每天吃饱饱饭哦,要听话哦。”
“我肯定会常常去看你的,要乖哦,不能忘了我们哦。”
七月蹲在这里跟佩奇絮絮叨叨半天,像个老妈妈一样,昨晚说得那么风轻云淡、那么大度,其实真的到这个时候七月发现自己是真的舍不得。
后来还是夏蝉狠狠心,把佩奇抱上车。
导盲犬训练基地在城郊,跟家的距离还挺远,一路上七月都抱着佩奇没撒手。谢峻辉也打来电话说准备把他们家那几只小崽子也带过来试一试。
这下子佩奇可能就跟自己的哥哥姐姐们团聚啦。
一开始佩奇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它看到自己的哥哥姐姐们还开心的跑过去玩,等到夏蝉和七月准备离开,佩奇扑过来咬着七月的裤腿“呜呜”的叫。
七月蹲下来把它放到几步之外,又快走几步,一扭头,看到小不点亦步亦趋的跟着,眼睛亮闪闪的,带着些渴望和疑惑的盯着她看,尾巴一直在摇。
当时七月就没忍住,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在回程的路上七月还在说:“佩奇会不会以为我们抛弃它了。”
反倒是夏蝉,昨晚已经纠结过了,今天理智的很,半点情绪都没有露,她碰触一只手来拍拍七月的肩膀,道:“不会的,以后我们可以多去看看它。现在就怕东东要难过一阵。”
“今天早上我看东东就不怎么高兴。”七月道,“今天喂他多吃点吧。”
等回到家,七月以为自己会看到恹恹的东东,没想到还没到家门口就听到一阵阵欢快又活力十足的狗叫。
然后就看到她们家的边牧正跟着一团雪白的萨摩耶欢快的在草地上打滚,今天早上因为刚刚浇过水,所以泥土是湿的,边牧是黑毛还好,她能清楚地看到萨摩耶身上的白毛上沾了草,还有泥。非常明显。
七月怔愣半晌,听夏蝉在旁边笑:“东东才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子。看这萨摩耶应该是个母狗呢。”
她们家花园栏杆是矮了点,一般的大型犬很容易能翻过去,但因为东东平常也不出去,小区治安很好,也没想到过把栏杆加高,谁知道今天还能跟东东结一段狗缘。
她收回像花园看的目光,瞥到了一身黑衣,戴着帽子,手里握着一条狗绳,看起来非常生无可恋的男人。男人同时也寻这声音扭头看,七月看到了一双非常招人的桃花眼——
哦,是林少溱。
林少溱此时的心情真的不足以用骂人来表述了,他昨晚给这只狗洗澡洗到十二点,把自己也收拾好,在家里面腾出来一个可以睡觉的地儿之后就已经快两点了,今天早上不到六点又被狗拱起来给它喂饭,要睡个回笼觉吧,这只大型犬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体积,非得要挤到他怀里,又拱得他一身汗。
最后不得已他去洗了个澡,然后戴上帽子出门遛狗。
然后他就知道这个决定是多么的错误,他才刚打开门,狗绳还没拴上,就听萨摩耶开心的嚎叫一声,“嗖——”的一下冲出去,旁边院子里传来一声应和的狗叫,等林少溱出来,就看到了这个无法挽回的局面。
几个小时前刚刚洗过澡的萨摩耶,现在又变成了泥娃一个。虽然这边牧是夏七月家的狗他一点都不嫌弃,可他是真的不愿意给萨摩耶洗澡了。
林少溱神情呆滞的顺着声音扭头,看到七月和夏蝉双双站在林荫处,一个带点儿疑惑,一个眼中含笑。
夏家双姝同时站在那儿瞧他,安静得像一幅画。不期然的巧遇让林少溱瞬间丧失了语言组织能力。
该怎么说呢?是‘嗨,七月,我是阿成啊’,还是说‘不好意思,弄坏了你的花园’?
林少溱静了一下,扬起眉眼笑道:
“好巧,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