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店小二就背着姬玉恒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在陈思音的指示下径直走进了房间,跟她一块将姬玉恒轻轻的扶到了床上躺下。
店小二看了眼姬玉恒,突兀的道:“这位公子不像是病了,而是受了重伤吧?”
陈思音愣了一下,随即一惊,右手悄悄握住了那柄短剑,眼神微眯:“你怎么知道的?”
店小二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冒失的过问客人的私事,挠了挠头发,尴尬的笑道:“陈公子,别误会,是小的太冒失了。”
“不瞒陈公子,家...家父是一名大夫,小的幼时曾跟着学了点皮毛,所以对于床上这位公子是生病还是重伤,小的仔细一看便看出来了。”店小二低着头解释道,说到‘家父’时,语气略微有点不自然。
陈思音颔首,并没有留意这个细节,原来是场误会,将手中短剑又悄无声息的藏进了衣袖,笑了笑:“原来令尊是名大夫,那就难怪了,倒是我误会了,敢问这位小哥尊姓大名!”
店小二受宠若惊,忙道:“尊姓不敢,小的姓孙名冬青,小的这就不打扰二位公子休息了,公子若有事尽管吩咐小的,小的先告辞了。”
到底是家里有个当大夫的爹,取名都是取的药名,陈思音嘴角微微翘起,想起还要给姬玉恒擦洗下身体,开口喊住了孙冬青:“孙小哥,麻烦给我房间打盆热水来!”
孙冬青愣了一下,咧开了嘴道:“哦!好,小的马上去。”
陈思音没等多久,孙冬青便端着一盆热水拿着一条毛巾回来了。
“差点忘了,这房间里没毛巾,小的给公子拿了一条上来。”孙冬青边说着,边将水盆跟毛巾放在了卧室外。
“谢谢!”
孙冬青一愣,看着陈思音走出了卧室,忙道:“小事小事,这是小的应该做的,公子不必言谢。”
陈思音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察觉到孙冬青的眼神深处有着一抹阴霾,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人有着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才会在他舅舅的客栈里浑浑噩噩,低声下气的当个店小二。
陈思音觉得应该提点他一下,于是道:“你与我年纪相仿,公子公子的叫显得生分,不如就叫我陈巳吧,而我,就叫你冬青好了,人与人之间,还是应该平等对待。”说完并没有停下,继续道:“而且,我觉得你应该跟着令尊好好学习医术,用来造福一方百姓,客栈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不适合你。”
孙冬青闻言怔怔的站在那,在自家舅舅这从事以来,虽然客栈从那年开始变得冷清,见的客人不如以往,客人对都他大呼小叫的,他舅舅再三叮嘱过他,一定要招待好这位陈公子,可他并没有低看自己,还一言点醒了他这梦中人。
视线投向陈思音,看着那张真诚的脸庞,他那布满阴霾的内心在此刻豁然开朗,感激的说道:“陈公子...哦不,陈巳,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种话,谢谢你点醒了我!”
陈思音欣慰的一笑,道:“你能想明白就好!”
陈思音脑海中忽然闪过写着客栈名的那块匾额,上面的字迹似乎有些眼熟,但又不敢确定,开口问道:“冬青,冒昧的问你一句,你舅舅这客栈可有什么来历?”
孙冬青眼前一亮,说道:“说起这家客栈的来历,你听到可能会吓一跳!”
“哦?”陈思音眉头一挑,似乎这间客栈来历颇深。
孙冬青眉飞色舞的继续说道:“听我舅舅说这是上一位秦王与如今的秦太后初次相见缘定的地方,到后来两人喜结连理,那位秦王为这间客栈亲笔写了四字——缘来客栈,就是如今挂在门口那块匾额上面的四字。”
陈思音闻言一惊,那四个字果然是姬玉恒他父王的手笔,缘来...姬宇浩跟玉秀清曾来过,而如今,自己跟姬玉恒来到了这,这难道是天意吗...
孙冬青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眼神忽然暗淡了下来:“本来客栈因此一直是生意兴隆的,就在八年前,天河山上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伙土匪,四处烧杀抢掠,官府有心上山剿匪,但无奈天河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在杀退了官府组织的十数次围剿之后,扬言官府每围剿他们一次,他们就屠一个村,起初大家都不信,可在随后的两次围剿之后,那伙土匪先后屠了两个村...”
孙冬青忽然握紧了双拳,牙关紧咬着,陈思音心底一震,这方圆百里,都属于武安县,而武安县隶属邢台,自己身为赵国的相国,居然对这里闹匪患毫不知情,不由得咬紧了一口银牙,暗道:“武安县的这些赵国的蛀虫,竟然瞒着不上报!这是归属邢台的,一城之地尚且如此...看来回来后要好好肃清一下我赵国的这些大小官僚了!”
孙冬青缓缓放松了身体,神色说不出的哀伤,接着道:“就在那次土匪屠村中,家母随同家父正好在那给一位病人就诊,家母为了保护家父,身受重伤,家父医术不济,没能救回家母,我便因此开始厌恶家父,厌恶学医,觉得学了医又能怎样,连自己的亲人都救不回,有什么用?于是来到了这家客栈,我没别的本事,就给舅舅当起了店小二,虽然舅舅市侩了点,但我在这至少衣食无忧,这浑浑噩噩的,一过就是八年...”
陈思音叹了一口气,她还在墙襁褓中时自己的亲生父母就被流寇杀了,是陈楠将她抚养成人,与眼前的孙冬青颇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很抱歉,让你想起了往事,不过,人死不能复生,想开一点,想必令堂在天有灵,一定在默默的看着你呢。”
孙冬青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的扬了扬嘴角,道:“嗯!所以啊,陈巳,冬青还是要谢谢你,让我明白家父虽医术不济,但却能造福一方,而家父家母本就很看好我,认为我能超越家父,也是你让我明白了好好学医,也许可以救回许许多多像家母一样的人。”
陈思音点了点头,深以为意。
“也就是从那以后,许多过往的客商都纷纷绕开了这一带,原本人满为患的客栈,因此是一年不如一年,再加上这些年的战乱,时至今日,几乎都没什么人来了。”孙冬青不由得叹了口气。
陈思音陷入了沉思,等回到赵国,一定要将此地匪患清楚,也要惩处武安县的官员,想到这几年又战乱四起,口中呢喃道:“什么时候才能天下太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