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心烦，大概是身边养了孩子的缘故。从前想着孩子有趣，真正日夜辛勤之后才知道其中艰难。自苏林去世，伏旌从未见过这个孩子一眼，我只当是他不喜欢小孩吧！忧思谣诼之事，已经让他憔悴了许多，也就不再勉强。
“今日我让孟良青胡他们都来了，珀玉传回了谣诼的消息，我们一同去看看。你也把孩子先放下吧！”伏旌告诉我，站在摇篮之外。
我一直不懂他对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听到谣诼之事，也不再执着。一边答应着问他：“好，珀玉怎么说？”
“姚怀山同意归鬼秦。只是乜海失踪，和他无关。谣诼前后经了数人之手都无事，却最终在怀山手里爆发，他们二人都猜测这是一个计谋。”
“计谋！”我猜测着前后的关联，“是了，就像是有人早就算好了一样，一切太过巧合，却又一切顺理成章。谁有这样的成算，难道是木德和东清？”
“可能吧！听听他们怎么看，我们先去庆龙殿吧！”
“好！”我走到伏旌身边，自然地挽住他。原本走在另一侧的符子昂也安静地退了下去，虽然眼盲，但好在他对这宫中熟悉，随身照顾伏旌还不算吃力。
他不说话，也看不见我的点头招呼，俨然成了个隐形人。而真正发生的事情他一字不提，倒是伏旌却如同什么都领会一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连伏旌也不再问及伏苓在宗周的情况了，只道是她生了位公子在宗周做国后很好。
而今抚养伏苏，我自然更知道她异国为母的艰辛，但此刻确实什么也不如谣诼之事重要了。
孟良和青胡都已等在大殿中，伏旌匆匆走到椅边落座：“都来了，大家不必虚礼，直言吧！”
我向青胡与孟良各自点了点头，也跟着走到伏旌身边坐着。虽然大家都亲近，但如今毕如之毕竟是国后。符子昂也默默地站到另外一边，依然不着一言。
“如今鬼秦接了谣诼，无疑是向另外三国宣战，鬼秦之一己力，怕是不敌。”青胡分析道：“只是既然鬼秦已经被姚怀山掌握，也断不能不接。”
孟良啐他，“你这话说了也和没说一样。”
“如今也确是这两难局面。”伏旌点点头，“若是直接任姚怀山为将如何？”
“此人倒是勇毅，但要抗衡三国，不及。”孟良摇头说道：“只是如今乜海不在，否则他二人联手还有些希望。”
而今所有人都知道乜海早已失踪，好在怀山归服还算洗清了嫌疑。他师从谪仙，又跟在伏旌身边数年，也应是没什么大的危险。我见孟良对乜海的消失没有一点担忧，不得不怀疑，问到：“乜海消失，你知道些什么？”
孟良反问：“知道什么？我刚刚从东清溜回来，从哪里知道？”他的脾气直横，倒是也不管我现在是国后了。又无所谓地挥挥手，“大概是遇到麻烦，受困些日子罢了。总归死不了。”
作为一门所出的师兄弟，他这样无所谓算是正常吗？即便他的话没有错漏，可我总觉得他已经知道了始末，看他的样子是问不出来了。
“若是……鬼阵呢？”伏旌试探性地说了一句，紧紧盯着众人的脸。谁也不曾想到他会提出鬼阵，那从未开启过的力量，若非国难怎么能轻易尝试？况且并未走到穷途末路的一步。
大家都震惊得面面相觑，静立不语，一直未开口的符子昂却陡然抓住了伏旌的手，把他宽大的衣襟都握在手中，肩臂的外衣皱成包子似的一团。动作很大，所有人都注意到，只是他依然没有说什么，以行动来抗议着伏旌的提议。
我忙拉开符子昂，整理好伏旌的衣皱。“主上玩笑的，你们还当真了！”
伏旌闻言，轻轻地笑了，也改口道：“罢了，我随便说说的。”众人才稍微放下紧张的心，暗自吁气。
纵然鬼阵的提议被这样轻描淡写地带过，依然在所有人心里都埋下了一颗蠢蠢欲动的种子。若是大战不可避免，或许有没有可能鬼秦会动用那股力量？对于鬼阵的传言，未知的恐惧，人们总是胆怯而热烈地期待。
我知道伏旌，又哪里有只是随便说说的时候？四国开战必然不是一朝一夕，以他的身体若想撑过鬼秦长久的战变着实艰难，他是否已经把最坏的情况都做好了打算？连身后都已经想好了吗？那我们呢？
他不会知道我想的这许多，还在吩咐着：“不论如何，先把执事司的位置给姚怀山，让军队进驻谣诼，这一点大家没意见吧？”伏旌郑重其事地宣布，他很少直接替三司做决定，可也从来不乏魄力。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大战一场了，可是他的身体……我忍不住让伏旌的头上看去，死亡也会更加逼近，意味着我们总逃不过最后的那场诀别。真的无法改变吗？我暗自向怀中的小鼓摸去。如果这个牛皮小鼓确定有着改变天力的力量，我该怎么做才能用它抢回伏旌的命？
孟良与青胡纷纷点头，不再多言，转身要离开。孟良的方向追着眼盲的符子昂而去，但我没有时间去探寻。
我连忙叫住，“青胡，你等一下吧！”既然他已经到了，不管以何身份也该见见伏苏。苏林以死护下的孩子，就算他不知道那也是青胡的孩子。我望向伏旌征求他的意见，他亦同意的点点头。
青胡鼓大一双疑问的眼睛看向我：“国后还有吩咐？”如今的他愈发沉稳，身上的书生气还在，人也明朗起来，从前伤害的影子已经慢慢淡去。从一个柔弱的少年变成洞察世事的拟案司大夫，若见到伏苏，以他的聪颖就该什么都明白了。
想到经事之后那个暗淡无光的颓唐青胡，我再看他如今的模样。不知伏苏的存在对他意味着什么，我真的该让他知道吗？
“还是算了，你先去吧！”我终究放弃。孩子，你再等等吧！等到一个你的父亲一定会接纳你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