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主上重病,这样的事情毕竟不能广而告之。国内尚无承继之人,谣言一旦传开必将愈演愈烈。内忧若成,外患必来,届时三国又有哪一个会顾念一点情分,还不快马加鞭赶来蚕食鲸吞?
更为重要的一点,我知道:伏苓还困在半路,东清迟迟不敢动手的原因可不就是忌惮着伏旌吗?一旦传出他重病的消息,伏苓马上就会成为他们威胁的人质。
而这一点,必然是伏旌最不愿意的。
他一倒下,竟然没有一个可以为他扛起这份责任之人!三司互相辖制着还好,可以察查司的王充一死,缺掉一环,事情就再也不能像往常一样安然地运行起来。这偌大的国家飘摇欲坠,他不得不强撑着做事,我再次为他兢兢业业做这个尊崇的主上感到十分不值。
也是慢慢认识到各种威胁的迫切,我才稍稍把“吃”这件事情放到了一边,原本都是一团浆糊的脑袋此刻却难得地清醒。我渐渐挖掘出当初鬼帝母亲为我灌输的都是些多么重要的才能。如果有必要,我会为了伏旌做点什么。
就算伏旌是这样的情况,还是一醒过来就叫乜海江冲把事情都报给他,开始往往心有余而力不足。看着昏迷着脸色惨白的伏旌,我不知道他此刻是不是能够听到我的话,但我却已经做下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于你而言,最为重要的就是鬼秦和伏苓吧!我猜你定是不愿意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受到丁点损伤,可是放眼你四周,我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寻来帮助的人了。”
“东清明明与宗周是两个方向,鲍河却早早地就拦在了半路,这宫里,可不就是有一个与他们里应外合的人吗?察查司的事,在我初次替你试药之时就已经被提起,为何偏偏是等到伏苓出嫁之后才爆出?这国内,同样有着对你虎视眈眈的存在。我不知该请谁来帮你,但是那不能再强撑了,我也知道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
“既然这样,我索性放肆一些,就当是报答你对我善意。虽然你可能会生气,会暴跳,但是你还昏迷。时间紧急,我就不管这些了。”
“从现在起,我就是你。”伏旌所担心的一切,未来我会帮他解决,就算徒劳也好。
轻轻地关上房门,我转头去寻乜海,事情发展得如何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人了。他也是最了解伏旌的人,若是可以帮助到伏旌的决定,乜海应该会同意吧!
匆匆赶到庆龙殿,此处已经被官员和妃嫔围得水泄不通,争吵谩骂之声不绝于耳。伏旌的病他们还不知情,但这么长时间他从未露面,大概这群人已经按耐不住了,他们一个劲儿地要求面见主上,急得拍手跺脚。
我相信其中不乏有诚挚的人在,艰难地凑到人群前面,才看到乜海和江冲二人被他们堵得水泄不通,可那些人根本不听他们一句劝阻。
“我们要见主上!”
“臣妾求见主上!”
若不是那些披甲执兵的层层守卫在后面震慑着,我都怀疑他们此刻会不管不顾地冲到伏旌的病榻之前。而这群人中,自然有真正忧心的,也有着心怀叵测的。
谁也没有看到我,毕竟我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试药小童,在这群大人物眼里实在排不上名号。
向江冲乜海递了个眼神,我成功地绕到他们的身后,伏旌平日坐的长榻在高台之上,攀上这几级阶梯也就比他们都高出许多了。我必须让所有人都看到,也必须让他们都相信我,承认我,否则我将什么也做不了。
慢慢有人注意到我走到了高台之上,开始向身边的人指示起来,刚刚还蜂拥着江冲和乜海的众人渐渐疑惑地盯着高台上的我,至少吵闹声已经小些了。
“你是何人?”
不知是谁大喝了一声,我想或许是个高官。也正是他的一声呵斥,所有人的眼神才转移到我的身上,紧接着就有像刚才一样的呵斥此起彼伏,赶我下台。
“这也是你能走上的地方,来人,把她赶下去。”随着一声令下,真有武侍要来拦我,伏旌的朝廷,还真是乱呢!
“站住。”乜海和江冲站到台下把守,把守着伏旌的威严。
高台之上从前都是伏旌待的地方,他们一时还不敢马上冲上来拖我离开,再者说江冲和乜海二人还守在下面,他们二人都还拳脚不错。看着所有人义愤填膺地咒骂,我满意地大笑了一声,也瞪着眼漠然看着他们。
见我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们慢慢安静下来沉思。都是一群聪明的人物,在政治的洪流中摸爬的经验让他们已经养成了凡事谨慎的习惯,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权衡许久的利弊,多方考量。
我慢慢将手中的东西呈到众人面前,高高地举过自己的头顶,好让他们都看清楚我手里的物件,那是伏旌最有代表性的玄衣,他们自然一眼就能认出。
拎住外袍的衣领,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这件厚重的大衣扬了起来舒展,崭新的衣物发出与空气搏击的怒吼,郑重地宣示它的尊崇。这是只属于伏旌可以穿上的玄衣,是代表了伏旌其人的玄衣。
众人依然一脸迷茫地看着我,大概是不解为何伏旌的外袍怎么会到了我的手中。我却并不理会他们的想法,右手轮了个大圈,左手反扣就把那件象征着伏旌的衣服披到了自己的身上。长衣拖地,虽然宽大了几分,倒是更显出些磅礴的意思来。
谁说玄衣只能是伏旌穿的?我满意地看了看自己,似乎由我来穿也不错。我倒是从未尝试穿过这样庄重的颜色,从前我总认为黑色太过阴暗,没想到真的穿起来是这样高贵!
原本忐忑的心境,一直不确定自己做得到底对不对,我怕他们看出我的胆怯。可是一穿上伏旌的衣服,他平日独属的药香从衣袖中淡淡钻到我的鼻尖,是那么可靠的气息。
伏旌是那么能干的国主,如今我既穿上了他的衣服,就绝不能丢了这件衣服原有的尊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