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家其实离羲和刚才停留的山头并不远，就在邻山，只不过院子隐在山腰，被连绵不绝的参天大树藏在其中，看不见罢了。
踏进万俟家的院子，羲和才明白小五的名字由来。原来小五是第五只被万俟曜收养的动物，之前还有一只貂，一只野兔，一只山鸡，和一只鸽子，听万俟曜说，小五作为一只肉食动物，却跟大伙儿相处得十分融洽，这令羲和对小五的印象改观了一些，它虽说不勇猛，但和气也是难得的。
跟万俟曜边聊边进了屋，本以为能见到万俟食，不想屋里空无一人，羲和疑惑道：“扶旴哥哥，万俟伯伯和朔二哥不在吗？”
万俟曜边给羲和准备吃食，边回答：“我爹跟我娘出门已经快三个月了，始苏早上还在，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始苏是万俟食次子万俟朔的表字。
羲和略显失望，但还是追问道：“万俟伯伯去哪儿了，我去找他。”
万俟曜见羲和急迫之意溢于言表，道：“我爹娘行踪不定，走南游北，若不是他们自己回来，还真是不好找。三丫头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不妨说给我听听。”
羲和叹了口气，解释道：“朔方诸地瘟疫横行，已经死了不少人，民间大夫、宫廷御医不知想了多少法子，至今也没个头绪。”
“你是想找我爹去帮忙？”
羲和点点头：“嗯……”
话音刚落，就听门口传来一声讥笑，伴着有些疲倦的语气，道：“治好了瘟疫，朝廷又该发兵打仗了，什么时候是个头。”
羲和猛地转头看去，那人眼鼻与万俟曜十分相似，不用多想，必是万俟朔无疑。
“朔二哥……”羲和起身打了个招呼。
万俟朔盯着羲和打量了半晌，确定并不曾见过，才转头询问地看着万俟曜。
万俟曜会意，道：“远之叔的三女儿。”
万俟朔诧异：“羲和？”
羲和不置可否。万俟朔这才收起方才有些冷淡的情绪，问道：“当年得知那事，爹马不停蹄地带我们赶去京城，却还是没来得及见上最后一面，没想到你尚在人世，这些年都去哪儿了？”
“下了江南，被一家好心的人家收养。”羲和不愿再和上官玠有瓜葛，也不明说是哪家。
“那怎么会又回来了这边？”
“养父母双亡，我也没地方可去，听说北地闹瘟疫，便想过去尽点绵薄之力。”
万俟曜叹口气，道：“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不过北地你还是别去了，瘟疫可不是闹着玩的。”
前尘旧事已去，多提只是徒增烦恼，羲和理了理思绪，复笑道：“就因为不是闹着玩的，我才想来找万俟伯伯帮帮忙嘛。”
万俟曜无奈道：“那你可算找错人了，我爹这几年已经彻底不问尘事了，何况现在就连我和始苏也找不到他。”
“那怎么办……”
万俟朔接话道：“瘟疫治好了也得打仗，反正苦的都是百姓，何必较这个真？”
“朔二哥你这话就不对了，顶天立地的人可以死在战场上，却不应该毫无意义地死在病痛中，何况打仗原本就是为了保护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黎民百姓再不受外敌的侵扰。”这话是纪衍跟羲和说的，当时让羲和十分震撼，所以一直牢牢记着。
万俟朔是个较真的人，听羲和说完，眯着眼睛问道：“当今天子可是雄心勃勃，屡屡出兵当真只是为了保护百姓吗？三丫头你敢说他没有开疆扩土的打算？”
羲和想起马背上一身铠甲，英姿飒爽的纪衍，嘴角不禁浮起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道：“至少还有人是真心为了百姓在战斗的。”
话音落下，久久没听见万俟兄弟的回话，羲和方将纪衍从脑中挥去，疑惑地抬起头看他俩。
万俟朔陷在沉思中，而万俟曜则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盯着羲和，这会儿见羲和抬头，问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哪里来的这些想法？”
羲和耸耸肩，笑道：“因为我有幸见过一个人，他孤身犯险，单枪匹马闯敌营，为的就是不让他人白白牺牲。”
“你说的是纪衍吧？”虽然是问句，但万俟曜的表情却十分肯定。
羲和没有隐瞒地点点头，心里却在想：纪衍还真是有名，连深居山间的归隐之人都知道他。
“纪衍在北地？”万俟曜又问。
“嗯，在朔方守着，寸步不离。”
“倒是难得他有这份心，那帮所谓皇亲国戚，对瘟疫哪个不是避而远之。”
羲和遗憾道：“可惜万俟伯伯不在，原本还抱了希望，现在又要重新想办法了。”
羲和闷闷地啃了一口手里的菜饼，却听万俟朔笑道：“倒也未必非得爹爹亲自出马。”
“朔二哥，你是指？”
万俟朔似乎被羲和刚才一席话说动了，冲羲和狡黠地眨眨眼睛，道：“这你就得问问你扶旴哥哥肯不肯出山了。”
羲和忙将目光投向万俟曜，后者急忙摇摇手：“不行不行，我不行，自打跟爹学成医术，我就从没用来治过几个人，何况是这么大的事，你俩别跟我开玩笑了。”
“那朔二哥呢？”羲和不了解他们兄弟二人的本事，便又把希望寄托在万俟朔身上。
万俟朔笑道：“我？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这事别指望我。你扶旴哥哥可是尽得真传，就看他愿不愿意帮你了。”
万俟曜指着万俟朔骂道：“没见过你这样陷害自己大哥的，照你这么说，我若不去，别说三丫头怪我一辈子，我还得落个见死不救的话柄。”
万俟朔摊摊手：“说得很对。”
羲和连忙附和地点点头。
万俟曜抱着脑袋考虑了半晌，临了还不忘踢了万俟朔一脚，才道：“去给三丫头腾个屋子，让她休息一天，明天起程。”
“真的？扶旴哥哥你同意了？”羲和惊喜地问道。
万俟曜揉着额角，无奈道：“能不同意吗？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过三丫头，我得先表个态，若是治不好，你也别怪我。”
“好好。”
见事情敲定，万俟朔冲羲和竖了竖拇指，俩人相视大笑，留下万俟曜一脸的忧虑之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