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里,众黑衣人黑压压跪了一地,都屏住呼吸,默不作声,堂中间坐着一位身穿暗紫色锦袍的男子,头戴着黑纱罩着的斗笠,众人看不到他的脸,但知道他是神通广大的教主,心中皆是畏惧。
教主身边站着一位女子,端庄秀丽,见之忘俗,看模样约有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身着黄衫,虽然是位貌美佳人,却自带着一股子冷漠,拒人千里之外。
黑龙带着黑蛇走进厅堂,到教主面前叩拜,黑蛇低头叩首道:“属下黑蛇,拜见教主。”
只听黑纱斗笠里穿出浑厚有力的声音:“黑蛇,你可知罪!”
黑蛇听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接着叩首道:“属下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教主接着道:“我只是让你密切监视陆家众人动态,不料你居然直接痛下杀手,好一个心狠手辣,干净利索,杀光陆家人,却连圣器的下落都不曾发现。”
黑蛇瑟瑟发抖,颤声道:“属下知罪,只是事发突然,属下听闻陆家大儿子前往京城押运,便派人追击拦截,二儿子又突然失踪,我担心他们转移了圣器,所以,所以当机立断,等不及您移驾……”
“混账,我是怪你这些么?是你不该杀死陆大,不该让陆大的三儿子逃跑,陆二一家在邑州也不知所踪,这些都是你的过失!”教主语言里带着怒气,责备黑蛇办事不利,又道:“黑蛇,你可记得教规!”
黑蛇此时已经胆战心惊,额头已经磕破了,脑中想起教中各种惨目忍睹的死法,他虽是个心狠之人,但是想起那些教规依然不寒而栗,心有戚戚,只好连声道:“教主饶命,教主饶命。”
教主停了片刻正色道:“你急于求成,办事不利,按教规应予以严惩,只是当前教中正是用人之际,望你铭记于心,戴罪立功,且饶你一次吧。”
黑蛇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深知教主的杀伐决断,方才已是死九死一生,连忙叩谢,一旁的黑龙低着头,暗地里咬了咬牙,心中暗想,这次便宜了这小子,教主竟然没处置它。
黑龙,黑蛇都是他们的诨号,这黑龙出身高贵,血统纯正,家族祖上出了很多的有名真人方士,只是到他这一代家族逐渐衰败了,黑龙是天生灵体,最善控火术。
而黑蛇却是山贼草寇出身,天生神力,力大无穷,且又心狠手辣,被教主收服后,作为教主的杀手爪牙,没少为教主杀人抢掠,所以颇得教主喜爱,虽然黑龙法力高强,出身好,跟随教主又早,但是近年来黑蛇也能与他平起平坐,黑龙对他颇为不屑,表面上风轻云淡,心里实则十分厌恶,背地里暗暗较劲。这次教主让黑蛇来允州寻找圣器,黑龙便很是不满,所以看着黑蛇搞得一塌糊涂,黑龙暗地里也是幸灾乐祸。
黑蛇见教主已开恩,赶紧向教主进一步献上殷勤,便道:“回禀教主,属下得知那陆家大儿媳妇在遭受圣器开启时的冲击后,早产下一名死婴,那死婴通体紫色,十分古怪,属下便安排人将其寻来,想必大有用处。”
“在哪?呈上来!”教主问道,黑蛇一听赶忙示意手下去寻来,教主接着道:“听闻那孩子的母亲也在这,一并传来。”
一个黑衣侍者带着一个箱子,进了厅堂,另一侍者押着舒兰从另一个方向也走了进来。教主身边的黄衣女子示意黑龙黑蛇都起来说话,侍者端来箱子,跪在了黑蛇面前。
黑蛇亲手打开箱子,从中取出一个紫色的婴孩,距离舒兰小产那一日已经过去三个月,即便是冬日里,这死婴也早应腐烂,可是眼前这婴孩肉身却完好如初。
舒兰见状大惊,她自己未曾见过自己死去的孩子,可是那孩子身上裹着的包袱,就是她亲手秀制的襁褓,也是她让仆妇替她给这可怜的孩子裹上才下葬的,这群疯子怎么能又将那孩子挖了出来!只是她如今自身难保,不知道这群人到底想做些什么。
教主说道:“阿染,你知道该怎么做!”唤的正是这黄衣女子,阿染从腰间取出一把银色小刀,割了自己的手腕,将血滴到这死婴口间,只听“哇”的一声,那婴孩竟发出了刺耳凌厉的哭声,跪在地上的众人皆为之一惊,这哭声令人不寒而栗。
“不,不,这不可能!“舒兰失声惊呼到,随即吓得昏了过去,等舒兰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着床榻上,刚才厅堂里的黄衣女子站在榻旁。若不是舒兰的脸上依然疼痛,她肯定认为这是一场噩梦,只是那伤痕累累的脸痛得如次真实,把她硬生生拉回了现实。
舒兰望着黄衫女,问道:“你叫阿染对吗?”
那女子默默的点了点头。“你告诉我,那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在骗我是不是,这肯定是什么障眼法对不对?“舒兰待着哭腔质问着阿染,阿染起身从屋中的另一角附身抱起一个包袱,舒兰看出那是一个婴儿摇篮,阿染抱起的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是刚才复活的孩子。
舒兰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看到阿染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在桌上拿起一个壶,酙满一碗红色的液体,然后用碗缓缓地喂着那婴孩,那孩子竟然全喝了。
舒兰见到这一幕,吓得不知所措,缩到床角,紧紧地抱住双膝,瑟瑟发抖,她见阿染喂完了血,向她缓缓走来,“你不来看看你的孩子?”阿染的声音与她的气质一样,冷冰冰的,不夹杂着任何感情。
舒兰努力闭上眼睛,不想去看那孩子,过了一会,她听阿染轻声离去,房间里静了下来,她睁开眼睛,发现阿染不在房间,可是却将那孩子放在了床上,舒兰吓得又往后缩了缩,可是却听到那孩子咿呀咿呀的发出声响。
舒兰心里十分害怕,但却不禁好奇想看看究竟,她轻轻地俯身凑过去,望一望那婴孩,只见那孩子已经不是通体紫色,肤色和常人无异,正闭着眼睛,似乎比刚才长大了些,头上也现出了毛茸茸的黑色毛发,是正常的婴孩样子,有些憨厚可爱。
也许是出于母亲的天性,舒兰想伸手抱起他,却又有一丝退缩,她见那婴儿又睡熟了,便鼓起勇气,伸手将孩子抱起,仔细端详起来,这眉眼、这额头分明是自己的样子,这确实是她的孩子。
舒兰想到此处,心头一酸,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低落在孩子额头上,孩子醒了,睁开了眼,哇的哭了起来,舒兰见孩子眼瞳居然是紫色的,也是吓了一跳,她想用枕头将这怪孩子捂死,可是却终是下不了手。
舒兰心道:“这算是什么?自己缠着纱布,样貌应该极其丑陋,这孩子应该怕我才对,我却为什么要捂死他,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这么命苦?”想到此处,她松了手,抱起孩子,哭了起来。
屋外阿染听到哭声,走进屋里,见舒兰抱着孩子在痛哭。阿染手里正拿着一个壶,移步床前递给舒兰,道:“你喂喂他吧”。
舒兰抬起头,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过壶,手感受到壶里的液体还带着温度,问道:“这是什么?”
阿染答道:“是血,新鲜的血。”舒兰惊的失手掉了壶,可瞬间阿染稳稳地接过了壶,没有洒一滴。
阿染道:“还是我来。”随即接过孩子,喂孩子喝着血,孩子顿时不哭了,安静的喝血。
舒兰瞪着眼睛看着,心想:“这如果是喂奶的话,那画面便再正常不过了,谁又能想象一个孩子在喝血呢。”
舒兰忍不住问:“既然这孩子,复活了”她顿了顿,努力说服自己这是正常的事,可是仍有些颤抖,“那为何不喂他些人乳,羊乳牛乳也行啊,为何一定要喂人血?”
阿染冷声道:“他是尸童,只能以鲜血为食。”
舒兰瞪大了眼睛,道:“尸,尸童?那是什么?”
“尸童,就是小僵尸,他没有心跳,没有体温,只好喝鲜血,你摸摸看。”阿染说着便把孩子又递给了舒兰。
舒兰有些迟疑,但还是接过来孩子,确实,孩子身子是冷的,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但是却活着,样貌除了紫眸与常人无异,这算是一种活着么?
舒兰心痛不已,可看着孩子可爱的模样,没有一点传说中僵尸的面目狰狞,就是个普通的孩子啊,他什么也没做错,却只能这样的“活着”。
一种憎恨从她心底涌出来,舒兰抱紧孩子,接过阿染手中的血壶,继续喂了起来,直到孩子喝饱,露出了憨憨的微笑,舒兰见孩子笑了,她自己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