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波加的万张文咒学课。波加身为精灵屋的屋长,给人好印象。
波加在课上给他们讲了三个咒语。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是一个厉害的反弹咒。
钉破沙锅、手无寸铁——波加用这个咒语解除了坐在前面的唐阿迪的风光棒,你猜的没错,这是一个解除武器的咒语。
而在波加教第三个咒语的时候,他选择了巫云雨作为实验对象。
“去昭昭、来昏昏,这是一个使人头昏眼花的咒语……”看巫云雨痛苦地举起手,波加停止了说话。
“老师,我感觉很不妙。”
“哦!我知道,头晕眼花,这是正常形象,休息一下就好了!”波加安慰道,可巫云雨依旧高高地举着手。
“老师,我要去看医生!”巫云雨大声道,脸上挤出很难受的神色,一边抱着脑袋晃来晃去。
波加面露难色地想了一会儿(心里在琢磨巫云雨是不是想假装来跷课),最后波加同意了。同时拒绝北大东陪同。巫云雨在经过龙一的书桌边,向他使了个很怪的眼色,然后手拖着脑袋,哎哟哎哟地从教室后门溜出。
上完波加的万张文咒学后,金甲生们来到乌江边的石滩上,上屠东东的精灵武道课,在大家以河中的乌江鱼为靶子(屠东东发射风光术把河中的鱼炸起来)练习箭术时,巫云雨也赶来上课了。
“这孙子看起来生龙活虎地能吞下一头烤全羊,你看他,在偷偷乐些什么?”胖达说。
巫云雨的确在笑,他接过屠东东送给他的弓和箭(甚至没有正眼瞧屠东东一眼,看起来好像屠东东就是他家的一个奴仆,对着他笑,恭恭敬敬地递弓箭给小少爷玩耍),而且他是在对着自己笑,一边向他这边走来。
龙一不理会他,自顾自地射箭,等他射出几只箭——由于心不在焉,他这几只箭偏得很厉害——反手从后背的箭筒里抽箭时,发现巫云雨突然朝他凑过来,是的,他的嘴巴都快挨到龙一的耳朵了。
“等一下,有你好看!”巫云雨压低声音说话时,一股热气让龙一的耳朵痒痒的。
龙一闻言,顿了下来,手中的箭迟迟没有射出去。
此刻大家都在欢声笑语中争先恐后地射箭,一边在射中后就跳起来高呼——我中了一箭,我又射中了一箭……
看巫云雨的表情,龙一觉得他绝对话中有话,他想质问龙一又想干什么?可巫云雨不再理他,混在了人灵中。这下龙一彻底没有心情了,就向岸堤一颗泡桐树下的一块倾斜的石板上走去——万杰龙正躺在上面,出神地看着缓缓流淌的乌江河。
“怎么了?有心事?”龙一躺在万杰龙身边,假装关心地问道。
他知道万杰龙为何一个人躺在这里。刚才万杰龙正兴致勃勃地射箭,不得不说,他的箭术很好,或者说手感好到几乎百发百中,好几次都是一箭双鱼。人灵中的南门皇子认为他太出风头了,趁屠东东不注意,鼓着把他整个箭筒夺过来,扔进了河里,还顺手给了万杰龙一耳光。
这一幕龙一看见了,可他无动于衷,另外很多人也看见了,可他们都无动于衷。
万杰龙没有还手,他长得瘦小,除了脑袋,看上去像个女生的身板,而且不用说就属于体弱多病那一类,他打不过南门皇子,也打不过南门皇子旁边几个死党,只能像一条狗一样,被他们嫌弃地(你一下,我一下)推出了人群。
(另一边,西菲儿悄悄溜进精灵屋,把穆晓岚写给龙一的情书放在龙一枕头下,顺便把那本违禁品书拿走。)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心里很不痛快,好像藏着一头邪恶的心魔,他正在吞噬我作为正常人生活的权力。”万杰龙忧郁地说,他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变形。
龙一若有所思地看着万杰龙,一言不发。他从万杰龙身上,看到了自己悲伤的影子,可他也发现,万杰龙的影子表面上安于现状,装出一副大大咧咧、若无其事的样子,可万杰龙绝对心里有事,或者说,是心里有问题,尽管他不想这样评价自己的朋友,在心里也不愿意。
“你在看什么?”万杰龙被龙一看得久了,有些不自在地说。
当别人久久地盯着一个人看时,被看的人一定会不舒服,尤其是那些害怕别人的目光,不够自信的人,他们一定会觉得,别人这样看他的时候,一定在心里悄悄评价和审视自己的虚假和极力伪装的丑陋的本性。
龙一转过身子,望着河对面高低错落的璐璐镇。
“没什么!想家了。”
看到龙一出神地看着对面,万杰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侧过身子,像被暴雨打湿的流浪狗一样蜷缩着身子,沉默了良久,以几乎小得没声的声音喃喃道:“我,我也想家了。”
家,听起来是多么让他感动啊!他在镇上读书时,在孤独的寄宿日子里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家,因为从他离开家,到寄宿中学读书时,在那个陌生的环境下,他发现了自己是多么的病态和脆弱,他害怕这个世界,他几乎害怕任何陌生人,除了老人和孩子。
后来他知道,不是因为他神经脆弱,而是因为他追求完美,怕别人的目光,怕别人嫌弃自己,而现实让他一直不肯接受有在他看来是致命瑕疵的自己,这个瑕疵让他一次次堕落,一次次自卑和自我怀疑,一次次次泯灭他接近人的勇气。最后,这个瑕疵摧毁了他,他得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和双向人格交流障碍症。
而最近,他在痛苦中离开寄宿中学,来到又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一开始进行了积极的伪装,可,他还是战胜不了自己。
他的脑子一团乱麻,感觉活得好累,他焦虑每一分钟,痛苦每一分钟,深呼吸每一分钟,最后却发现自己越来越腐烂不堪,他无时无刻不在和另一个消沉的声音作斗争,可他发现,大部分时间他都败了阵。
只有当他离开人群,在一个阴暗的角落,单独一个人发呆,在心中自我评价,自我否定,自我挣扎,自我堕落,堕落到顶点了又重新开始,自我鼓励,自我欺骗,只有这种无声的自言自语,才能让他心情放松,自我幻想和麻痹,才能让他暂时忘记痛苦。
他努力做到不让别人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他甚至想把自己悄无声息地埋在粪土里,把邪恶藏好,让它在死亡中烂掉。
在与别人在一起时,他只能尽量装出我还好,我很乐观,我和大家一样,是个正常人。哪怕身体总会出卖他,每次他照镜子,强挤出一张笑脸时,却发现这张笑脸是丑陋和虚假的,因为从自己的眼神里,他看不到希望,那是一双痛苦和迷茫的眼神。
无论何时何地,他的眼睛都阴暗得没有一丝光芒,即使是在人群中,听着胖达的笑话,跟龙一他们一起哈哈大笑时,他的眼神中,都透露着忧郁到绝望的神色,他一边放肆地笑着,一边在心里恐惧,他怕别人看出他笑得很假。
因为,他并不是真的想笑,他在演戏,一直以来,他都放不开自我,也分不开现实与幻想,他演了太长时间的戏了,以至于他忘了该怎样笑,才是一个自然到不被人怀疑的笑。
没有人能体会到他的痛苦,人人都可怜龙一的身世,但他才是最可怜的。从很久以前,他就不得不一个人承受孤独的痛苦和生活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