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溟不知道怎样描述他此时的心情。幸福?释然?对那位总有耳闻却从未相见的老供奉的敬佩?好像都不是,又好像兼而有之。
于是对于这桩婚姻都心知肚明且坦然接受的父女二人,就这样好奇不已的看着刚刚还知书达理的翩翩公子愣在原地,脸色时白时红,却也没有打扰。杨月荫更是有些含情的看着自己未来的夫君,发现这样的陆溟也甚是可爱,就是怕他“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了”,像自己的大哥二哥一样,满脸胡子拉碴,一点没个干净样。
就在三方尴尬时,破局者出现了。陆降换了一身与陆溟同色的白袍,缓缓步入第三进院落,大声道:“杨老头,好久不见啊,幸会幸会。”陆溟霎时回了神,转身面对父亲,赶忙找回大家风范,内心惧怕一时的言行不当又要继续被禁足,于是手忙脚乱的,但也深深行礼。陆降没有责怪,走过时轻轻摸了摸头,然后就一屁股坐在了杨抑身侧,拿起桌上的小茶壶,对嘴喝了起来。
于是陆溟瞪大了眼。两人都是家主,但地位极度不平等,像是下人伺候老爷,像是天上的神指使地下的人。于是杨抑当然不会给陆降如此机会,发话道,“走了走了,见客去了,你要是再喝一口,一会饭你就别吃了,要是不会说几句好话,呆呆傻傻的站着,你也别想上桌吃。”
陆降刚想反驳些啥,杨抑又道,“你儿子也别想吃,我倒不怕饿到他,你怕不怕我就不知道咯。”
于是陆降起身了,叹了口气,道:“成家立业了,娶妻生子了,包袱真是多了。想刷个无赖都要被人威胁,不提不提。你这老不死的,竟然比我还要无赖些,拿孩子威胁我。你倒是别给他吃啊,以后给你宝贝女儿嫁个饿死鬼。”
陆溟本来只是想嘲讽父亲的臭不要脸,这一下便不干了。本来父亲这种泼妇骂街般的言行举止就不像个大家家主应该有的样子,然后又要提婚嫁之事?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陆溟即刻向外走去,放话道,“爹,你不爱吃就别吃呗,别带上我啊,我可想吃着呢。”
身后,陆降目瞪口呆,暗想以后还是得给你关起来,杨抑脸上笑嘻嘻,说到:“你看看人家孩子。你还教训他,人家可比你乖多了。”
一路从第三进院落出来,宾客就被引至了第一进院落最中间的厅堂里。豪华的红墙黄瓦,衬托着这件待客厅的不同。庭中的贵客看着身着白袍的一大一小,从没见过的面孔与衣着,却又前后布置得无可挑剔,像极了杨府里的老管家,那满脸笑容与极度符合场合的语言,也服务的颇是周全。
宾客齐全了,菜肴也都摆上了,杨抑便上台,看起来甚至严肃的老头子,批了件不知哪找来的红外套,乐乐呵呵的走到了厅的中央,看起来和和气气的,而且和蔼可亲。于是周遭安静了下来,齐齐的看了过去。
“此番小女成功通窍,自此也算是修行路上的人了。未来还望诸位多多照拂一二。小女不才,三百六十五窍也只通了二百八十窍,虽说也算是天资聪慧,但境界的底子还需夯实,希望有下三境的修士帮忙喂招,各位来宾还要赏脸啊。”
先是轰鸣的掌声,送给这位第一界有记录以来最强大的第一境修士,然后是满脸的震惊与面面相觑。
喂招,是好事一桩。不仅仅是被喂招者稳固境界,加快破境速度的最佳手段,而且也能让喂招者加深自己对自己境界的理解。在压制自己境界的同时,不断的磨合自己的一招一式。按以往而谈,此番机会,必然是人人争抢。但若是第一界的最强第一境,再加上个一方大家族的小姐身份,这机会可就不是人人都敢抓取的。机缘一事,承受的住,便是极佳,承受不住,那就不知有多少坏处要随之而来了。
最为让人左右为难的是,在座的修行者,都是有名有姓的,背后是庞大的家族。赢了,便是让杨家没有面子,让所谓的最强名不副实,未来能少了杨家的报复?输了,自己在家族里地位怕不是要一落千丈,家族的脸面不也没地搁?若是用原境界的战力,但招式上放水,到时能打得有来有回,双方都不难看,但即达不到喂招的效果,而且在杨家主这位法相境修士前,那点小把戏岂不是望眼欲穿?
于是,满场皆是寂静,就连刚才一直主持着几桌宴会进行的几位大家主,此刻也拿不定主意,一言不发的紧紧盯着自己带来的几个好苗子,等着他们主动有所作为。
忽然,有位红袍少年起身,现对杨抑鞠躬,再对白袍父子二人行礼。陆降本来毫无兴致的喝着酒,此时却眯起了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个少年。刚才几位嘲讽过白袍二人的家主忽然间哆嗦了一下,那位年长的白衣男子,怕不是杨家主的兄弟亲友,于是不自禁的向后退去,觉得做了一桩天大的祸事。
陆降看在眼里,但并未理睬,“小孩,你哪里人?家里的长辈呢?”
红袍少年再次缓缓鞠躬,道:“鄙人翼城墨家人,名饬,如今刚定气府,独自一人来拜会杨家小姐,希望能切磋一二,望陆家主成全。”
陆降面色有些许变化,但满场已然哗然。“去吧,我知道你是有秘密的人,但你要晓得何为下手的轻重。”
红袍少年再鞠躬,然后面向同着红袍的杨月荫,向前伸出右手,“翼城墨饬,望杨小姐赏脸。”
少女二话没说,已然出手,少年到也不急,站定步伐,一袭红衣缓缓飘动,金光流转。当杨月荫拳到面前,红衣已然悄悄然离开,躲避的恰到好处。四周掌声轰鸣。最正的位置上,杨抑和陆降嘴角微微上扬。远处靠近门口的角落里,陆溟眼睛瞪得浑圆。
这位红袍少年的第二境底子极为坚实,而且对自己的一招一式极度了解,正好以一种略高于杨月荫的战力与其切磋,即不能简单应对,又不会避无可避。最令人欣赏的,是他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与犹豫,无权没有其他大家子弟进退两难的样子。
两人在几张桌间来回穿行,元气在屋内翻滚着。陆溟眼中已然是金色的世界,他细细观察着面前的波动,抓住了飞向他面前的一个小亮点。金色消逝,然后他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看到那些金色都向他漫来,涌进他的身体里。
屋里霎时泛起了金光。这是人人都能看见的光芒,比纷飞的红色还要耀眼。正在切磋的二人瞬间避开,脸色有些苍白。杨抑和陆降张着嘴,甚是吃惊。
屋外有金光飞来,总共五道光芒急停在屋前。是杨府的五位杨家供奉察觉到元气的变化后,出现在家主所在之处,保驾护航。
金光散去,金光后是一脸不知所然的陆溟。
“真的只是破镜所为?”杨抑不敢置信的问到。
“应该是吧,不然你我还能活着在这谈笑风生?”陆降脸上更多的是从容的笑容与骄傲的神情,看了看门口的杨家供奉,道:“多少窍啊?”
最中间那位白发苍苍的供奉,手指颤抖着,声音也颤抖着,道:“三百六十五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