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溟很喜欢面前的这个小女孩,那一份活泼劲可是远胜那些陆家子弟,而且可爱得也仿若不是世间能找到的人。
杨月荫凑到陆溟面前,道:“你是陆先生的儿子吧。你先同我进去,在杨府里转悠转悠。”陆溟还未来得及回应,就被眼前这个小女孩牵起了手,进了那座毫不逊色陆府正门的大红门。
院落是三进的,第一进院落已经站满了镇里的居民,尤其是同在一条街的街坊邻居们,人人都手拿把攥着些什么。目不斜视的杨月荫牵着左顾右盼的陆溟一路向第二进院落走去,就像是城市里的大家闺秀领着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逛街,一个见怪不怪,一个好奇万分。耳边尽是“恭喜杨家小姐”、“杨家小姐天纵奇才”之类的恭维之词。杨月荫只是微微点头致意,而陆溟就像小跟班一样,一面点头哈腰,一面说到,“先生抬举了”、“先生谬赞”。
这么彬彬有礼,大概是没给陆家丢脸吧。要是身边的大小姐在父亲那里言语一二,是不是回去后,就可以从藏书楼那人间监狱中解放出来了吧。
进了第二进院落,身影立刻就变得稀稀落落的了。林立在院落两侧走廊里的尽是身着豪华长袍的中年人,陆溟能看到他们身旁点点泛着微光的元气,知道他们是修行者,但这点微光,比起父亲可以媲美星光的光芒,可差的远咯。于是他挺直了身子,学着父亲看待晚辈的神态,望向那些境界不高也有些地位的修行者们。
两侧走廊里的身影都举手抱拳,齐声道:“恭祝杨家小姐通窍成功。”,然后便齐齐望向杨月荫身旁那个更有主人姿态的男孩,忽然有人发现两人牵在一起的双手,然后一片哗然,当两人即将跨进第三进院落时,身后有声响传来:
“见过陆公子。”
陆溟心里乐开了花。这多有陆家高高在上的气质啊,父亲回去大概是要夸我喽。
关于他的眼睛能分辩修行者和普通人,也能大致看出修行的境界,是两三年前在藏书楼里读书时发现的。那天那位老供奉破天荒的上了顶层,与陆溟齐膝而坐。老供奉在一旁看书,偶尔会用余光瞟一眼未来的陆家家主,看到那孩子在一笔一画的写着字。忽然间,却发现那孩子掐灭了身旁的红烛,整个屋子暗了下来,老供奉刚想劝谏小公子要勤勉,不可消磨光阴,却发现陆溟仍然下笔如有神。
老供奉就这样直直的看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于是问道:“陆公子黑着写字,不觉得难受吗?”
小男孩转过了头,一蓝一黑的瞳孔好奇的看着他。“老先生,你身上的光芒比那红烛可亮的多了。”那天陆溟发现正常人的世界里,不论人族还是妖族,身上都是黑暗的,而自己那只蓝色的眼中,可以看到凡人见不到的光明。
后来他看着老供奉在藏书楼下的院落里练功,那一身光明也在运转着,在看着父亲看似毫无学问的步伐,也能看到光芒微弱的变化。
原来那就是在世间运转的元气,原来修行就是让元气在自己的身体内流转罢了。所以当他问父亲何为修行时,其实是明知故问,当父亲要求他细细感知身旁的气息是,对他而言简直比走路还要简单,他不仅感知的到他们,而且可以清晰的看到他们是怎么运行的。
他转身看了看身旁红衣的小女孩,她的身上也有着微弱的光芒。只是那光芒过于微弱,甚至比不过第二进院落通过院门渗进第三进院落的光芒,而且移动的也很是缓慢,几乎是凝滞的。
这大概就是修行的入门境界吧。刚刚打通让元气运行所必须的气窍,只有微弱的元气在体内运转着。以后也一定要找个时间自己尝试一下,给父亲一个惊喜。
走进第三进院落,房屋都小了些,也没了那些繁华的装饰。简朴的一座座房屋在院中紧密的排列着,失去了大家应有的那一种大格局与从容。在最中间一座不大的敞开屋中,居中的椅子上坐着位白发白须的老人。尽管垂垂老矣,但他身上的光明是无人能够比拟的。小女孩终于松开了紧抓着陆溟的双手,向那位老人飞奔而去。陆溟倒也识大体,一时间也明白了这位老人的身份。于是收起了过于放纵的嬉皮笑脸,两手在身前抱拳,深深鞠躬,道:“玄山陆家陆溟,见过九阴涧杨家主。”
老人满意的点点头,伸手示意让他过来。于是陆溟又是正了正衣装,又调整了下父亲出门前专门为他佩戴好的玉簪子,然后学着父亲每天的步伐,缓缓迈步,向那间正堂走去。老人又是点头,破天荒的还笑了笑,低声说道,“还真是挺不错一孩子,有眼光,行事也算稳重,陆家的淬魂老供奉诚不欺我,果然是桩门当户对,而又郎才女貌的好姻缘。”
那位淬魂境老供奉是在陆溟出生不久前才申请前往天山苦修的,路上正好到了九阴涧,遇到了杨家主的夫人,一番寒暄后,老供奉也是看出了胎中女婴的不同,于是定下了婚姻。
陆溟稳稳的迈进正堂,笔直的杵在了老先生面前。他现在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知他与杨老家主的关系,也不知现在该如何行事。
父亲也没教过我见到这位老先生后要说什么啊,但一直站着也不是个办法。如今只是恨一时被美色迷了双眼,那小女孩到了面前,只是眼也移不开了,腿也迈不动了。然后那小女孩便牵起了他的手,带着他肩并肩的走进了院落。能闻到她的发香,感受到她手中的温暖。陆溟本来想着这种行为有失陆家公子应有的做派,于是想着放开手。但是很快,他就不想放开了。手就这样被这个可爱的姑娘牵着,仿若自己就是世间最幸福的人了。
进了院落,他起先是很不好意思的,不敢面对那些熙熙往往的街坊邻居,于是一直低头哈腰的,嘴里还不忘乱说话,把自己装成杨府里的傻孩子,被姐姐牵着,也无伤大雅。他也看到了那些杨府贵客对他的怒目而视,于是加快了步伐,想赶快避开雷区,听到身后雷鸣般的声音,脸色其实难看的可怕。不能让父亲知道啊,更不能让陆府里的亲戚朋友们知道,不然岂不是举世皆知自己色胚的事迹了?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初次见面的小女孩,希望她会成为自己的女孩。但陆溟也深知以后和杨家往来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九阴涧了,而家里又怎会容忍父子二人都不服从家里的联姻?他调整了下心境,正欲开口,杨老先生却先开口了。
“陆溟啊,你知不知道,你家里的老供奉,已经把月荫配给你了?”
一言如雷炸响,陆溟愣神了良久。原来,她本就是我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