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陆溟没想到的是,司空真就这么离开了。交代完毕,青衫男子便领着同着青衫的司命,不知云游到何处去了。墨饬和陆溟二人先是认真的摆了几个拳架,发现中年男子的确不会再度出现了,这才松了口气,在清澈透亮的小溪前肩并肩坐下。
“饬哥,你说啊,这修行一事,师父领进门,之后才靠个人,但在这个老师父,连门在哪都没告诉咱,咱怎么靠个人啊。”陆溟无精打采的拨弄着水花,“这是不知道爹为啥要选他做咱的师父。境界是高,但比咱略高不也是高么,不也能教咱们么。就一定要选个远离人世的老家伙?关键是,还这么凶。”
“害,你这事不能这么想啊。”墨饬也无精打采的拨弄着水花,刚才的一番精彩表演,可把他累坏了。但他自我感觉良好,觉得刚才自己的表演无可挑剔,自己那高超的演技,不得比翼城里的戏子好得很?于是,他决定犒劳下自己,不一会,一条金红小鱼,蹦跳到了岸上。
“其实啊,老先生还是有法子的,只是现在没心情讲而已。”心满意足的玩弄够了那条小鱼,墨饬躺在了小溪边,“咱也别太着急。老先生不管咱,咱们也不能自暴自弃不是?拳架该摆还是得摆。我啊,境界比你略高一点,年龄也比你略长,你叫我声师兄,以后我就带着你修炼了。怎么样,考虑考虑?”
“不考虑。”陆溟忽然间坐了起来,脸色有些恼火,“就你,还配我的一声师兄?要不要起来打一架,看看谁打不过谁?谁输了谁就当师弟好不好?”
“行啊。”墨饬也起身,摆了个拳架,“比比就比比,谁怕谁?”
陆溟也赶忙起身,怕自己准备不足,凭着墨饬对自己的了解,还真可能输了这一场额。“但你得能先追上我哦。”拳架还未摆好,便看见一袭青衫掠空而去,只留下笑声犹在,陆溟有些绝望,呆呆地站在原地:哪有这么不要脸的师兄啊?
远处的小山峰上,司空注视着打闹的二人,缓缓叹了口气,然后又转身望向自己面前的司命。
山下这俩孩子,已经够特殊了,不用好好学习吃苦,也能自行境界爬得飞快。而面前这个孩子,就更加特殊了。自己初见时,离他还有些远,看不出他的境界,于是也没感到什么异样。但如今两人相对而立,自己仍是看不出他的境界,甚至他的气窍是否存在自己都不能分辨。
不应该啊!
自己都已经是世间最高的境界了,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难不成是某位古老存在的血脉,为了不让自己的子嗣被伤害,专门施了障眼法,任你境界再高,也只能看出他是个普通人。要不然就是和某位古老存在结下了梁子,一身的气窍都被硬生生磨去,以前的记忆也不曾留下,只是个废人,所以才会看不出来。
如果真是如此,那自己把他从天山救出来,还带回陆府,不是害了自己和陆家人么。哪天什么人物从神宫中降世,一脚踏平陆城,自己连留遗言的机会都没有。
一想到此,司空不寒而栗,眉宇间多了几抹忧愁,思考着怎么告诉司命自己的毫无办法,顺带着细细盘算了下自己的未来。
站在司空对面的司命,本来反应就有些慢,看着师父绕着自己上下探勘,脸上的表情从满怀希望,到疑问重重,再到忧心不已,体现得淋漓尽致,比墨饬表演时脸上的不乐意,有过之而无不及,尽管看得明白,但内心是不解的。此时看着师父的欲言而不言,又迷茫了起来。本来打算说点什么,此时又忘了要讲些什么。于是反复思考着,最后也就呆呆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等着司空开口。
清了清嗓子,司命终于开口了,“命儿啊,你这修行的问题,还真不好解决啊,我还得再仔细研究研究,等我制定好了详细的计划,再对症下药,给你一点一点治疗。你看看怎么样?”
司命也没法反驳,只得道:“没问题的,谢谢师父。您准备的越周全,对我未来修行不就越有帮助么。修行一事,譬如人生,不能急,更不能强求。师父不用着急”
司空笑了起来,那是真的开心。“是的是的。徒弟不急就好哦。”背后刚刚渗出的冷汗,干了一些。
陆溟和墨饬不知道打了多长时间的消耗战,在空中上下纷飞了很久之后,终于是齐齐累到在地,再起不能,哪里能够想到两人之前的不务正业,全都被山顶的司空尽览眼底,嘴里还念念叨叨着“起来,再战三百回合”、“你先起来啊,我让你一拳,你也打不赢我”,说话之时,也不忘喘着粗气。
刚才两人在空中的追逐,其实对二人来说,都是非同寻常的经历。此地的元气到底有多么的充沛,二人本来没有什么概念,但当升空之时,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是老先生口中的风水宝地。距离上一次腾空,并没有过去多久,两人更没有境界上的进步,但此番飞行,着实容易了很多也稳健了很多。
特别是一直对修行都靠独自摸索,没受到过什么修行教育的陆溟,此番又对元气的运行有了更深的认识与理解,也因此对自己控制元气的能力有了前所未有的自信,但同时内心里又后悔的很。
好不容易能收到次来自父亲有关修行和元气的传授,结果自己还为了内心里的那一点小骄傲以及渴望得到父亲的称赞,非得说自己已经有所耳闻,错过了为数不多的学习机会。这下好了,自己的天才之资,的确是足以支撑自己一步步修炼,但不知道白白走了多少弯路,浪费了多少机会。一想到自己可能错过了最年轻的第二境、第三境、第四境一直到最年轻的第九境的名号,内心里就是一阵惋惜。下次再见到月荫的时候,连点可以炫耀的资本都没有了。
陆溟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还未休整完毕的墨饬,就这样被拉了起来,看着陆溟脸上显出的“我要打爆你”五个大字,迫不得已还起手来。
有一说一,墨饬的这一顿王八拳,虽说威力全无,但还真是防守的无懈可击。这一下,陆溟就更生气了,咬牙切齿的抡圆了拳头。
“别闹了,真是没个正型。”司空带着司命从空中缓缓降下,脚边是五彩,像极了初次见面的场景。只是,当初是供奉面对公子和贵客,尊卑大致相近,如今是老师面对学生,地位高下立判。陆溟赶忙爬起,顺便拉了一把表面上看上去是被爆揍、实际上演戏成分更大的墨饬,两人毕恭毕敬的站着,等待挨训。
“墨饬,你跟着司命去山上,灌木丛生,我给你安排特殊的训练。至于你么,陆公子啊,您随心所欲,但别逾矩,就这么大点地儿,您晃悠吧,只要别把山拆了呢,那就都就行。”
司空带着二人上山。陆溟有些无聊的躺在溪边。看来墨饬还真是蛮有意思一人呢,和他在一起,就算不说话,好像也算是一种幸福,至少比现在好很多。左扭右转,陆溟望向身旁的小溪,清澈见底的溪水,映出自己稚嫩却已经有模有样的面庞,一双一蓝一黑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的望着水里来回游走的小鱼妖们。
忽然间,陆溟转了个身,趴在草上,手指画起了圆,一个个水圈先后而生。山上正监督着司命和墨饬翻越山石和攀爬树木的司空,看到这一幕,又不自觉地长大了嘴,暗暗感叹了一句,现在这年轻人啊,真是糟蹋自己的天赋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