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谢嫦行至不远处对公孙浩然淡淡道。
公孙浩然闻声,侧身看向她。不知自己何时多了个表妹,且往日也不曾见过她。正想开口询问,面前人就看出了自己的疑惑,道出了她的身份。
才恍然大悟依照名义而言二人的确是表亲关系。只是,男女独处就算有丫鬟在,终究也是不合时宜。他牵强地朝谢嫦一笑,转而准备离开。
谢嫦见到他的动作,微微一怔。苦涩一笑,竟鬼使神差道:“夜深露重的,表兄还是带一件披风的好。”
公孙浩然皱眉,有些不喜于女子这般没规矩。想了一番提言道:“听闻谢家大爷最重规矩,而三姑娘亦是被世人皆知最守规矩,而今一看竟有一番出入,世人人云亦云罢了。夜既已深,我也不便多停留。告辞!”
谢嫦听得公孙浩然的话,脸色发白如纸,眉宇紧锁,嘴唇紧闭。鬼使神差说出的话,令她骇然。她竟然也不知道,自己也有失态的一天。而这天还同时被那人因此说道。
人云亦云。
讽刺一笑,原来自己一举一动都得按照规矩来。若是出格便是人云亦云说道罢了。
她不怪他,只怪世间对女子太过于严苛。一举一动都用标尺量好了,丝毫不可违背。
突然间觉得自己活得很累。谢嫦有些疲惫,闭上眼忍住眼中的酸涩。
“姑娘——”鎏皎担心道。
“无事。”谢嫦缓缓睁开眼,看着公孙浩然离开的方向苦涩笑了笑道,“是我唐突了,同他无关。他不识得我也是在理。那日我也带了面纱。再有世间对女子严苛,再如何也不能跨过去那条规矩。他那番举动也是常理。鎏皎,我们回吧。”
从始至终所有都映入鎏皎的眼帘。那么骄傲的姑娘,有一天也变得这么患得患失。甚至自欺欺人。对,在她眼里谢嫦的那番话就是自欺欺人。
默默地跟在谢嫦身后,月光将二人的背影拉的很长很长。看着有些孤寂。
“姑娘,咱们也回吧。”一边小庄氏的婢子颤声道。
黑暗中女人神色不明,但浑身散发的冷冽宛若十二月里的寒意。竹心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又恰好映在小庄氏古井无波的眸子中。
“你在怕我……”小庄氏看着她淡淡开口,话中是疑惑但又是肯定。
竹心连忙跪下,不敢抬头看主子。又是一个哆嗦,她觉得好冷。磕磕绊绊道:“主子,奴婢不曾。”
小庄氏移开自己的目光,终于放过了面前跪下的丫头,自顾自的喃喃地说:“竹心你跟了也有十年了吧。我记得那日同他第一次见时候,也是在一处湖泊。我被叶家姑娘欺负,被害掉进湖里,你这丫头在一边叫救命。谁也不敢来救我,生怕我缠上他们。只有他不同。而今想起记忆都快模糊,时间过得也真够快的。”
小庄氏回忆着,脸庞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若是没有那件破事的话,若是——
想着时候,目光变得凌厉,狰狞爬上她的脸庞,语中又是笑意也很温柔,只是听着有些让人胆战心惊,“可是为什么老天偏偏就不让我好呢。我就这么进了谢家,同浩公子距离越来越远。本该死心,但我不想死心。明明是我先遇到他的啊。”
她轻轻笑出了声,目光柔和地看着胸前的香牌,指腹轻轻摩挲。顿了顿又道:“我想看他娶妻生子,一生顺遂儿孙满堂。但我又嫉妒以后要同他白首到老的女人。也不甘,明明我们才是两情相悦。我也怕他娶了一个不爱的女人,一生不快乐。”
小庄氏的目光又飘向跪在地的竹心。竹心将头埋得更低了,其冰冷的目光恍若要将她冻成冰雕一般,再轻轻一碰就轻而易举地碎了。跟在小庄氏这么多年,也是明了她的性子。像毒蛇一般蛰伏在暗处等待时机,再一击毙命。她也喜欢玩弄人心,像猫捉耗子般的直到猎物死去。
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
想到此处又是个哆嗦,生怕小庄氏将自己灭口了。
“谢嫦算个什么东西?谢家又算什么玩意?就这么个肮脏东西也想着肖想浩公子。”小庄氏不屑道,她的神色有些癫狂。
竹心心头一沉,来了!
然后弱弱道:“姑娘,您莫要再气了……”
恨意愈发浓烈,谢家将自己毁了也罢了。为什么还要毁她心目中的他。
小庄氏定了定神,平复了自个儿戾气。淡淡道:“回吧。”
竹心心中送了口气,知晓自己又度过了一劫。也知道明儿太阳升起时,就是事情开始。
那年,庒凫榕生气时,那人曾笑着逗她道:“气恼时候老得快,不若多笑笑。”
她想她这辈子要慢慢老去,至少比他慢就是了。免得因着时间流逝得太快,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该不识得她了。
……
不久宫里的惜妃娘娘得圣恩允了其请求——让谢大夫人进宫陪伴。谢自清得知后,也只能捶胸顿足,先前的变相禁足话自然只能当作放屁。
这天谢大夫人在谢自清吃人的目光下款款上了自家马车。久不出院,让她有些懒倦了。一坐上马上就瞌睡不断。
宫门前,有婢子正等着。见谢大夫人下车忙上前笑道:“奴婢见过夫人。今儿娘娘早晓得夫人要来,所以就叫奴婢过来接您。宫里头水深,娘娘也怕夫人出个什么岔子。夫人,请……”
又有条不紊地将牌子递到禁卫军头子面前,“圣上隆恩,让忠勇侯夫人入宫陪同惜妃娘娘。还望大人行个方便。”
那人接过令牌看了俩眼就原物奉还,沉声道:“放行。”
一路上谢大夫人打听到,这丫头便是当时惜妃娘娘出阁时候的陪嫁丫头。看面上虽还有青涩,但做事周全是个可帮衬着娘娘的人。
又听得如今宫中,自己女儿虽算不上举步维艰,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正待再问多时,就见迎面过来一女子。其身簇数人宫婢,后跟两个太监。
身着藕荷暖绸暗纹比甲,里有象牙白纹并蒂琵琶衣,下罩湖蓝百褶裙。数支洒金扭珠海棠花绾青丝。一颦一笑浑然天成,一举一动皆如画中来。
且神色倨傲,眉目间又有些恰到好处的媚态。多一分则妖,少一分则木讷。一时间谢大夫人竟也忘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