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月缥朱的培养持着疑问的可不只我,还有她的爹妈。缥缈让我听到了大朱氏和月启正的心声。
大朱氏是男尊女卑的捍卫者,国师的安排她从不怀疑。此次,她有些不懂,为何不让她对月缥朱进行妇德教育。她问月启正,月启正也无法给她合理的解释。
月启正自己也想不通。自第一任王后岳云清以来,只要是国师月府所出的王后,莫不贤良淑德,被世人所称赞。既然相关的培训制度已然形成并通过了检验,而今为何要做如此大的变动?
“父亲,为什么要对朱儿如此的放宽?”月缥朱在慢慢长大,他终于带着他的疑问去问了国师。
“你认为父亲的卜测术如何?”月纯元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父亲被尊为世间卜测第一人,在月氏中也是数代以来罕有。”月启正认真的说。
“然而我卜测不出朱儿的来历。”月纯元的眼睛望着前方,有些缥缈,“仅隐约见到一颗硕大的珠子在缥缈处闪光,但那又并非是她。”
“难怪父亲为朱儿取了这样一个名字。”月启正早已惊得目瞪口呆。
“祖先留下‘天命不违,方知其然’这句祖训,或许正是为了今日。”月纯元幽幽说道。“当年祖先卜测得‘玄月不足七百岁’,而今已入末期。但凡我等遇到之人、之事,莫不具有其特殊意义。”
“父亲所言甚是。”虽然他并没能得到完全的答案,但是他听出来了,那就是他女儿月缥朱的来历定是非凡。
“王上让你复于朝堂,你且要尽快全面安排相应之人在仕途上全面复出,以阻击暗月。”月纯元目光如炬的盯着月启正。“王上性格随你姑母,心慈且软,在尔虞我诈的宫中恐自身难保,我们需时刻辅助于他。”
“月为寒的野心绝不会满足于担任左相。当年先王用十二年时间将我们几近赶尽杀绝,恐一时难翻过身。”月启正一脸担忧地说。
“天意如此安排,也许有深意,尽力而为便好。”月纯元的表情很淡然。玄佐煌对整个月氏十二年的封杀在他眼里似都已经成过往云烟了。
“是,父亲。关于立太子之事,我们要如何操作?”月启正再问。
“该挡则挡,挡不住就让他们立吧,一切自有天意。”月纯元轻叹道。
玄月634年岁末,玄昊渊终于抵挡不住月玉姬和月为寒父女俩一遍又一遍的软磨硬泡,立了月玉姬的儿子玄承天为太子。
此时,玄承天还未满两岁,而他的这个名字是月为寒取的。这是玄月600多年来,王室中唯一一个用“天”字命名的孩子。
这个名字的出现,让整个玄月人顿感不安。民间却都在传言,玄月恐将有灭国之灾。
因为玄月人自古敬天拜地,他们认为将“天”字用于名中是对上天的大不敬,要遭天谴。故而,无论是官方还是普通百姓从不敢用天字作名。如今,不仅有人用“天”字作名,而且这个以“天”为名的人还是太子!玄月百姓认为上天一定会惩罚玄月对其不敬的。
朝堂之上对于玄承天的名字也是议论纷纷,但却都是背后小声讨论,没人敢当堂提出。
月为寒却对此言论嗤之以鼻。当然,那些言论他认为对其有用,便让人暗中助推了一把。面对朝堂上的议论,暗月其他为官之人曾高声驳道:“东帝的先王东问天用天字作名,结果统制东帝43年;而他们的御成王东御天用‘天’字作名,人家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国师对此言论并不理睬,他不言语,月启正自不会言语。我大概能理解他们这种矛盾,一个往天上光明处走,一个往黑暗处钻,各走各的路,如何能达成共识?就像不在一个频道上的两个人吵架,没有交点,就只会是口水战。
朗月避免了陷入口水战,但已经精神紧绷的玄月王国却突然就分崩离析了。
四王争位开始,玄月就有了各为其主的各种势力纷争。后经过血拼,主要成员纷纷倒下。他们身后的这些势力虽表面偃旗息鼓,但事实上却已很危险。九王虽持密诏上位,但他几无根基,再加上太后南玉姒疯狂的报复,不仅对二王、三王、四王的涉案人赶尽杀绝,还下令灭他们的十族。可以想见牵连之广。
这中间还有玄佐煌的数年征战带来的影响。虽然大多是采用被征之地的资源供其征战,但是国内的支持也少不了,而且各级官员也暗中找由头更加重了税赋。层层盘剥,以致民怨载道。
玄昊渊继位后,太后南玉姒不仅让他娶了暗月的月玉姬为后,更是任命月为寒为左相,使得暗月以最快的速度在玄月王朝内迅速发展。他们的人用各种手段上位,也引起玄都及各地官绅的恐惧和不满。
如今,这犯祖制的取名事件,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以此事为由头,赤烈最先举反旗。当年先太子玄昊杰打残了赤烈。趁着玄佐煌北征,赤烈蛰伏了这些年。现在他们又有了再次与玄月对抗的能力,况眼下的玄月朝廷早已脆弱不堪。
赤烈趁机闹起独立,他一家呼,引来数家应。那些早已有反心的,趁此机会要么大胆的如赤烈一样明反,要么暗暗地反了。
比如,镇国侯杞震因当年参与毒害先王和先太子,而被灭了十族。但是,他的很多亲信部下却逃过此劫。当年他们救下了玄昊北的庶子玄成奂,带着他一起逃到了南边的滨城。这几年来他们在滨城及周边山区发展,并一直与玄月王朝对抗。如今见赤烈高举反旗,他们也以现有王上王后无德为由,直接拥立十一岁的玄成奂为王。
丽帼夫人母子在夺位时被诛杀,其兄霍亦赤因株连被南玉姒全灭了全族。仅有其弟霍亦环因当时阵守西南边关,因为局势不稳,使得南玉姒和玄昊渊并未派兵前去围剿他。如今,眼见朝中巨变,霍亦环在西南的庸城拥兵自立为王,自封为庸王。
有人以玄氏人代玄氏人,有人改弦易张自立为王,还有些虽不曾明白举事,但却已经是各自为政。如戍城以北十五城已经不再听从朝廷指挥。整个玄月陷入一片混乱。
原来,随着祈月兴朝后急剧陷入衰退的不只是朗月,还有整个玄月国。谁曾想到一个兴盛延绵了六百多年的古老王朝,仅过了四十年就衰退成这样?
“玄月玄月,当然是玄氏和月氏齐心协力才能让国家长久的昌盛嘛!”我不由得叹道。
缥缈看着我微微一笑。看来,我突发的这个‘高论’得到了他的赞同。
读过历史的人都知道,天下大势就是如此。就如《三国演义》开头那句话: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一个六百多年的王朝,经历的故事肯定不会是单一的。它一定也经历过曲曲折折、合合分分,然后走到今天。
即称玄月,玄氏没落了,还有月氏。这个故事看了这么久,我一直觉得国师月纯元是个真正的高人。他不仅拥有无上的智慧,还有宽广的胸怀。
是故,无论是庸城,还是戍城,就连同赤烈,也没有对朗月在其地的分支有任何行动。他们依然信奉着月氏的教义。这让我想到了上初中时老师讲的‘形散而神不散’,玄月目前正是如此。
“看来国师要成为玄月的定海神针。”我感叹道。
“你进步了。”缥缈摸了摸我的后脑勺,微笑着道。
听他如此说,我扭头对着他笑。能得到仙人的肯定,实属不易。
然而,国师月纯元又能将这一盘散沙定多久呢?幸好我已经知道了后来是玄夜宸当了王,玄白宇坐镇戍城。不然,我这个老阿姨的心可真要操碎了。
月缥朱和玄白宇、玄夜宸就生长在这样的时代。在这样一盘散沙的局面下,兄弟两人是怎样重整局面坐上王位的,我有些好奇。就目前的情况看,想必其中过程一定很是曲折艰难。
此时,王位上的玄昊渊诚惶诚恐、度日如年。他害怕他父王玄佐煌交到他手中的玄月江山毁于一旦。他害怕成为玄月的罪人。
虽是懦弱,但玄昊渊还算是很清醒的。或者说,他跟着先太后南玉姬的那些年还是有收获的。他知道自己身边除了国师安排的贴身伺候他的人,以及隐于暗处的月影卫外,其它已都是暗月的人。想要跟国师请教,在王宫并不合适。于是,他常以探望玄白宇和玄夜宸为由,进入国师月府。
当然,看望两个孩子也是真的。他深深的觉得作为父亲自己是不合格的,很对不起玄白宇和玄夜宸兄弟俩。虽然小时候他的父王根本不理他,但是那些争王位不择手段的女人们没一个敢来伤害他们母子,足以证明他父王对他们的保全。看到两个孩子在国师月府健康开心的成长,他感觉很是愧疚。
家事国事,玄昊渊觉得自己没有一样处理得好。面对玄月日益加剧的分裂局面,他根本束手无策。
“凡事皆有天意,王上不必为此太忧心。”月纯元劝解玄昊渊。
“此时玄月已然如散沙,若东帝再来入侵,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玄昊渊内心的恐慌直接表现在他的脸上。
“东帝御成王夺位未果,东氏兄弟拉距战已经持续数年,他们目前自顾不暇,墨城暂时无虑。”月纯元道。
“但是蓝其也不听调令了。”玄昊渊有些沮丧。
“他守戍城任重,此时暂处于观望中尚算正常。”月纯元为玄昊渊一一解答,“赤烈自古以来皆反复无常,此时并非攻打时机。”
听了月纯元的一席话,玄昊渊一时陷入了沉默。而在此时又直接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的心声。
国师在朝堂之上,根本不愿意说话,更不愿意讲这些。即使是再愚蠢,他也知道国师此时对他说这些,完全出于对他的真正关心。
国师于他,不只是国师,不只是舅父,更是心里的依靠。每当他在朝堂束手无策,焦躁不安时,只要看一眼旁边气定神闲的国师,他的心就能安下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