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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没有尽头的跑道

邢父可能是想让女儿放松点心情,每每打电话回来总喜欢用不标准的英语对说她说:“no news is good news。”

是呀,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伴随着每天新闻里不断增加的感染人数,在灯下夜夜苦读的邢楠楠看似平静的又过了好些天。

“小汤圆,你还好吧?阿姨还有几天能回来?”

晚自习的时候,管敌试探着问。说实话,当邢楠楠告诉他,自己母亲去了“前线”的消息后,是既钦佩又担心。这几天看着邢楠楠表面都跟平常没两样的生活,天知道她的内心会有多煎熬。

“还有半个月呢。”邢楠楠回答地很平静。

“那也算快了,不管怎么说,一半的时间都过去了,对吧。你不要担心,阿姨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的。”说着,管敌做了个拜一拜的手势,然后用讨好似的语气说:“今天我还是有点事,今天的补习能不能......”

此时,邢楠楠放下了手中的笔,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管敌,“你怎么回事呀,连着好几天都缺席了。你最近在忙什么?”

“哎呀,没什么。”管敌装着没事似的说:“你知道的,那天我送吴琼回家,路上她不小心摔断了腿。我现在还要帮她看店很忙的。”

“真的?”邢楠楠一脸的不相信。

“是呀!”管敌回答的时候都没敢抬头。

“胡说!她修养的这些天,我去的次数恐怕比你都多。我今天早上还去吴琼家看了她呢,她说你快有一个礼拜都没帮她看店了。说,又犯病了是不是?看书多苦呀,打游戏多轻松呀!”

管敌看着邢楠楠一脸要把他吃掉的表情,知道是瞒不下去,正准备和邢楠楠摊牌的时候,就见老班徐火急火燎地跑进了教室,看自习的任课老师见此状就知必有大事发生,赶忙让路。

“同学们,现在有个事情要向大家宣布。”

一开始,没几个人理会老师的话,但当老班徐说,校门口有大量黑社会的人聚集的时候,同学们纷纷抬头,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老师赶紧安慰:“大家也不要慌,学校已经报警了。我也通知了你们的家长务必到学校来接。个别家长无法到场的就等警察来后再走。安全第一位。”

瞬间,原本安静的教室有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跟这环境格格不入的是管敌和邢楠楠俩人,他们似乎没有受外界的任何打扰,都在各自的看着眼前的书。不过,很明显,管敌的定性是赢不过邢楠楠的,他烦躁的翻了两眼书后,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哎,叔叔又出差了,阿姨还在医院,你没人来接吧,你这要怎么办呀?”

“没人接就没人接咯。我又没惹黑社会,还能打我不成呀。再说老师不是说嘛,大不了等警察处理过之后再回家。反正回家也是看书,我又不着急。而且我现在还挺庆幸,庆幸吴琼受伤在家,不然她也是没人接的。”邢楠楠很淡定地说。

管敌可是不淡定了,“我说姑奶奶,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空担心别人,想想你自己吧!你怎么这么心大呢你,那是黑社会!”

“你不是跟我说过,黑社会做事也是有他们的法则的嘛。那还怕什么!”

“哎呀,我怎么就跟你说不清楚。”看着邢楠楠依旧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管敌差点被气到无语:“算了,我要不是不能和你一起走,我肯定会陪你的。你自己小心点为上,就像你说的,等警察来后再走吧。”

“你怎么啦,为什么不能跟我一起走?”邢楠楠很显然没听明白管敌的意思。

“现在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下次,下次有机会我跟你说啊!你不跟着我,我想,你可能还更安全些。”管敌说着,匆匆拾了书包,顺着墙根就溜出了教室。邢楠楠听的云里雾里,心想着反正一时半会走不了,还是看书吧。

晚自习放学,教室里的同学们陆续被家长接走,留下的人越来越少。不过,邢楠楠到是挺淡定的,没受什么影响。

“叮咚!”女孩的手机响了,来电提示是父亲打来的,她很好奇这个时候父亲会给自己打电话。她记得父亲说是出国了,那个国家此时应该是凌晨才对。

“楠楠,赶紧来医院一趟,你妈妈在抢救。”

“什么?”邢楠楠整个人都石化了。她不明白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妈妈不是好好地在医院里上班吗,怎么会抢救了?爸爸不是在国外出差嘛,怎么在医院?可是听爸爸电话里的语气很着急,不容许女孩细想,她赶紧收拾书包快步跑出了校园。

要打车必须穿过每天走的那条小巷才可以,可是今天也不知是自己太紧张还是怎么,总觉得心里慌慌的,是担心妈妈的安危还是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早已分不清楚。

突然,黑暗里伸出了一只大手把邢楠楠抓了过去。邢楠楠刚想叫喊,就被那人捂住了口鼻。

“别叫,是我!“

邢楠楠看清楚来人是管敌后,没好气得的朝管敌的脚上就是一猛踩。痛的男孩差点叫出声来。

于此同时,两个小混混模样的人追了过来,没发现躲在暗处的他们,便径直朝前走去。

管敌小声地说:“他们在跟踪你,跟我来!“

可就在俩人想转身的时候,邢楠楠一个脚不小心碰到了地上的一个破瓶子,瓶子倒地发出了响声,刚走远的小混混们立刻循声追了过来。

“快走!“随着管敌的声音落地,邢楠楠也不自觉地跟着跑了起来。管敌不由分说牵起了邢楠楠的手逛奔了起来。

“我问你,他们为什么要追我,我又没惹到他们?“边跑着的邢楠楠边问着。

“因为我惹到他们了。我为了一个哥们无意中打伤了老大的女朋友,他们要我赔钱,我到了约定时间钱没凑齐......“

“所以,今天的这群黑社会是到学校来围攻你的?“

“是!“

“怪不得你今天晚上那么奇怪!那你这几天.....”

“躲债呢!”

“欠他们多少钱?”

“东拼西凑,还差2万!”

“天呀,这么多,可你欠钱,为什么他们要跟踪我?”

“那天我送吴琼回家估计被他们发现了,他们误以为吴琼是我女朋友。你这段时间不是和吴琼梳着同款的发型嘛,估计他们把你当做她了。”

“啊?“

“你不是,不是早走了,怎么...又出现了...了呢?”邢楠楠跑的有些上气不接下了。

管敌跑的也有些气喘,那句“因为放心不下你”也不知道邢楠楠听到了没,反正他是觉得自己的脸颊都热了。

“你相信我们会摆脱他们的追赶吗?”管敌大声地问邢楠楠。

“我......相信......”

“那我们就一起奔跑吧!”

“好!”

听着邢楠楠小声但坚定的回答,管敌紧了紧邢楠楠的手,带她穿过漆黑的小巷,穿过拥挤的人群,穿过一个个十字街口,似乎这是一条永远没有尽头的跑道,管它后面追赶自己的是千军万马还是小混混若干,他就像个骑士一样护着他的公主冲破前方的阻碍,到达光明的彼岸。

不知不觉跑到了市中心,这里人头攒动,当他们再也没看见后面追他们的人后。俩人终于停了下来。邢楠楠顿时体力不支蹲在了路边,她边大口喘气边说:“终于……终于停下来了。再跑我就要......断气了。“

管敌也好不到哪去,他只不过勉强自己没坐下去,也是拍着胸脯叉着腰的,“怎么说,你一会回家吗?”

邢楠楠一听回家,这才想起来要去医院的事,她赶紧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说:“我不回家。我要去医院看我妈,她好像不太好。”

“那我也去。”

邢楠楠没有时间拒绝管敌,只好把他也带去了医院。刚到抢救室门口,就看见爸爸那张憔悴的脸,满脸胡茬,浓重的黑眼圈,头发凌乱,好像有好多天都没有拾掇自己了。

“楠楠,对不起。我跟你妈妈都决定,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想着等病情稳定了或者等你中考结束再说。可是今天,你妈妈就进了抢救室,我想着再不说,万一有个什么,怕你有遗憾,所以我......”话没说完,邢父已然泣不成声。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看着泣不成声的父亲,看着亮着的“抢救中”,邢楠楠觉得自己一时间头昏昏的,怎么也无法接受母亲突然就病重的事实。

“叔叔,邢楠楠,阿姨那么好的一个人,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在一旁的管敌安慰着两人。

“对对对,我妈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管敌的话让思绪早已凌乱的邢楠楠抓到了一个救命绳,她不断地安慰自己:“我妈只是这段时间太辛苦,妈妈的朋友张阿姨也在里面抢救妈妈,她可是市数一数二的心脏科大夫,妈妈一定会没事的。”

“楠楠!”一只大手突然搭在了女孩的肩膀上。邢楠楠吓得立刻从自己的呓语中醒了过来。见到是父亲,情绪缓和了许多。“对不起,我和你妈妈欺骗了你。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能原谅我吗?”

看着一脸苍老的父亲,邢楠楠就算是有怨也消失殆尽了,她现在只想知道妈妈到底怎么了。

“就在10天前,你妈妈在给一个病人做插管手术的时候,不慎也感染上了SARS.这段时间为了不让你担心,我没告诉你这件事。主要是你母亲精神状态还可以,她默许了我这么做。我要给你母亲打劲,我要在医院陪着她共渡难关,所以我只能骗你我出差了,这样你才能不怀疑我。”邢父絮絮叨叨地说着,好像在跟邢楠楠解释着,也好像想通过多说些话平复下自己紧张到爆的心情。

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廊上偶尔有几个人来,一会又行色匆匆地走了。邢楠楠再也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一口气跑下了楼,来到医院的空地上,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邢父害怕邢母这里有什么事没有跟出去,他示意管敌跟出去看看。当管敌刚追下来,就看见邢楠楠在磕头,他忙上前想拉女孩起来,却怎么也拉不动,最后索性陪邢楠楠一起跪。这里是医院的中心,来来往往的人有很多,有些热心的劝着邢楠楠,她依旧我行我素。

一个面善的老人从邢楠楠身边路过,看到她因为隔一段时间就磕一次头而破了皮的脑门说:“哎呀,这孩子真可怜,好端端的在这里磕头,估计是有家里人生重病了才这么做的。小姑娘,是你爸爸还是你妈妈呀?快点起来吧,医生会努力救的。哎呀呀,好可怜呀!小姑娘,别磕了,头上都流血了呀!“

邢楠楠也不知道怎么啦,憋了好久的情绪竟被这个老太太的一句话给说爆发了,眼泪刷的就刷地流了下来,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停止磕头的动作。

邢楠楠小时候听过一个土办法,说只要心中默念一个愿望,虔诚的祈祷,每隔三分钟磕9次头,连续跪拜3小时愿望就会实现。虽然她已经记不得谁说的,在哪看到的了,时间久到甚至于这种祈祷的方式她自己都不能保证是记得对的,可现在的邢楠楠只有一个念头,不管歪道正道,为了救母亲能做的她都要试一试。

又不知过了多久,父亲打来电话说母亲已经结束抢救的时候,邢楠楠顾不上伤痛又赶了回去。起身的时候,由于跪太久,管敌是拉拽了好久才起的身。才跑到门口,女孩就见一个浑身湿透的白大褂走了出来。邢楠楠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满脸写着疲态的人是张阿姨,于是带着父亲冲了过去。

张阿姨看到邢楠楠,先是一脸惊讶,“楠楠,你头怎么啦?”

“我没事,你快说我妈妈的情况吧。”邢楠楠不以为意地抹了一把头上的血和脏。不过还是不争气的小声“哎呦”了一声。管敌见此情况赶紧跑了出去。

“我老婆怎么样?”邢父边递给邢楠楠纸巾边焦急地问。

“没有生命危险了,人已经送去了观察室。如果没有意外过几天可以入隔离区的普通病房。多亏楠楠妈妈平时身体底子好,感染的不严重,治疗也很及时。总体来说这次算是死里逃生了。不过后期情况并不容乐观,SARS这种病毒,感染者的肺部功能衰竭的状况自然避无可避,但是由于治疗的时候用药力度都很大,虽然捡回一条命,但并发症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就像股骨头坏死,血液方面的疾病,每个人所反映出来的都不近相同。你们做家属的要做好心里准备。”一脸严肃的做完陈述,张阿姨还是掩饰不住自己的痛苦,抹起了眼泪:“我跟程桐姝从大学就是好朋友,我现在看到她的样子......我......”

邢父也不忍心,走上前来安慰着张阿姨。

其实不仅张阿姨和邢母是朋友,邢父和张阿姨的老公也是大学时的室友。所以两家平时走的很近。

此时的邢楠楠不知道是跪太久还是难以接受母亲的这种情况,总是一阵晕眩袭来,让她不得不下意识寻找支撑。

“你怎么啦?来来来,我扶你去那边椅子上坐。正好买了点药擦一擦。”刚跑出去的管敌带着药回来了,正好一把接过差点跌倒的邢楠楠。

邢楠楠刚擦好药,又跑回张阿姨那边跟着爸爸一起更详细的询问妈妈的情况。

“楠楠,你听我说。你不是个小孩子了。你必须学会接受这样的事实。你妈妈以后的路恐怕不会好走,疾病会伴随着她一生。我之所没有背着你说你妈妈的情况,就是我觉得你可以承受也应该学会承受。”张阿姨说。

邢父还是有些不忍心让女儿面对这一切,他搂过了邢楠楠,“以后我和你一起好好照顾你妈妈。别怕,有爸爸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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