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道上路人,见苏凡如此怪异行经都放下手中的活计瞅了过来。
“村长,你们这是做甚?”其中一村民抱着一抱稻谷走了过来。
老人摸摸白须后拍了拍怀里酒坛,笑道:“去亲家家里喝酒。”
“那也没必要牵黄牛背荆棘吧?”村民看了眼苏凡后接着问道。
老人叹了口气,“这不是为了教训我这不懂事的孙儿吗?”见到村民满脸疑惑,接着说道:“负荆请罪知道吗?当年让你好好听课,那时不听,现在就不懂了吧?”
“负荆请罪?”村民站在道上不止的自语,自己是不懂,但是更不傻,谁没事还裸背背个荆棘条到处招摇,看那血流的,那不是脑瓜有病吗。
周三妞家在村尾,靠着河边木桥,院子土墙旁堆积着不少从山里找来的柴木。门口则放了辆独轮车,其上满满一车刚从地里收来的金黄稻谷。
“三妞她爸!三妞她爸!”
老人见独轮车后便知道周父肯定在家,隔门便喊。
没过一会,一个健壮的麻衣农人打开木门走了出来,看到来人后憨厚一笑,急忙迎过来,“村长,您咋来了?”
“还不是为了我这不孝孙。”老人羞愧得直叹气。
“这…”周父哑然,中秋那晚两家人约好一起吃个饭,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定下来,谁知在半途,苏凡不见了踪影,最终闹得女儿十分难堪,更别提自己这老脸了,好在那晚的事村里人还不知道,要不然女儿可咋见人。
苏凡牵着大黄牛走到门口,直接鞠身三拜,“苏凡见过周叔!”
周父环顾四下房屋,见没人注意到这怪异场景后才急忙笑道:“小凡,你这是做甚?”
“来,先进屋!”说罢便扶起还躬着身的苏凡,急忙请进了家门。
苏凡明白周父心中所想,点点头后拉着黄牛走进院子,黄牛来到陌生宅院,一时间急躁而起,不停鸣叫,踏着牛蹄扭动尼龙绳,想要逃回牛舍。
苏凡紧紧拉住尼龙绳,忍着后背的热辣感,躬身又一拜,“周叔,那天实在对不起!”
周家母女听到动静,便从炊烟正起的厨房走了出来,看到这怪异打扮的苏凡也一时惊了住。
周三妞眼神里闪过一丝疼惜,扯起腰间围裙,将手上污渍擦拭干净后踩着疾步跑来过来,怒道:“苏凡,你疯了吧!”
话毕周三妞便抬起手,在半空中的手心一颤,原本想要扇去苏凡脸颊的五指,捏了捏拳后最终往荆棘抓去。
霜华目光闪烁,正常人都看得出这是妾有情谊,郎不知啊,苏凡这小子把心思都放在练武之上,完全注意不到姑娘心意。
荆棘条被周三妞根根卸下,看着虎背上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周三妞心中止不住的疼惜。
周母从厨房打来一盆热水递向发愣中的丈夫,“快给小凡擦擦。”
“伯母,我自己来便好。”苏凡礼貌一笑,接过盆子和麻巾后扭身擦拭起来。
周三妞见苏凡有些不便,想要上前去帮忙,却被周母拉了住,黄花大闺女,还没嫁过去就有肌肤之亲,太恶贱了。
一盆透水瞬间被血水浸红,周三妞见状,又换来一盆新的热水送了过去。
三盆热水,终于将苏凡背后的血渍擦了尽,并露出道道被荆刺划破翻白的皮肉,周父为苏凡穿上衣裳后叹了叹,“都快是一家人了,小凡你这么做又何必?”
“年轻人没有点教训,便不会知轻重。”老人沉声说道。
“村长,您说得是。”周父笑着点点头,苏老爷子是南山村威望最大,辈分最大者,村中人人人敬重,其原因并不是因为他有一个厉害的孙子,而是因为村中人都是从他教尺下长大的。
老人放下手中的桃阳酒,环顾了一圈周家院子,看着梁柱上挂满的苞谷稻谷问道:“今年的收成如何?”
“今年风调雨顺,收成比起去年还富足不少,除去五担赋税,估计还能去镇上卖些余钱。”周父露出来满足的笑容,农家最幸福的时节便是秋收季,而且还是这样的丰获季,这些天哪怕是忙断腰,自己都愿意。
“好,好…”老人连道几声好,听闻南山村如此收成内心十分高兴,眼角皱纹开心的缩在一起,“小华你去把肥鸡宰上一只。”
“也麻烦你母女俩烧些好菜,我们几爷们喝一杯。”
周家母女听闻后点点头,又钻进了厨房。
秋阳落下,昼夜开始交替,火红的晚霞趁机挂上云霄,周三妞端着最后一道菜摆上了院子正中的木桌。
“三妞,快坐。”老人拉着少女便落座在身旁,同时夹起一块瘦肉送入了碗中。
“谢谢苏爷爷。”周三妞受宠若惊,哪有长辈给后辈夹菜的,急忙道谢后卸下围裙,擦了擦红扑扑脸颊上的汗珠,这才拿起饭碗,柴火边上一顿忙活实在燥热。
老人点点头,夹起一块拌肉放入口中,味道酥香的同时辣到刚好,忍不住赞道:“手艺真好,娶了你的后生可有福了。”
周三妞一羞,脸颊变的透红,霎时便不敢抬头,低着小脑袋扒起干饭。
老人摸着胡须笑了笑,不再调笑周三妞,从脚下抬起酒坛,闻了闻醇香后对周父炫道:“来,我们喝一杯。”
“这可是我义孙从山里神仙那带出的神酒。”
“老神仙的酒?”周父神情一亮,那山中老人自己小时便已听过,那老人不知道有多大年纪,也不知道从何而来,听闻活了有千岁,因此山村中人皆称其为神仙。只可惜一直没能见过真人,曾经甚至都怀疑是否真有这么一人,直到十三年前苏凡被山里老人提袖间卷走,这才打破了传言。
“这么说来,这位俊秀小生便是小神仙了?”周父接过桃阳酒后还不及喝下便望像霜华,今天一早便听闻村里来了个样貌不凡的少年。
霜华摇头一笑,“什么小神仙,我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小时候还跟你女儿在河里抓过鱼。”
“没错的,伯父,我师兄可还认识大妞呢。”过了半天苏凡终于接上话。
“爹,小时候跟我姐,苏凡还有几个伙伴,的确跟这么个人去河里抓过鱼。”周三妞看着霜华眉头轻皱,已经数年没见,有些认不出眼前的少年。
霜华对周三妞点头一笑,自己要不是闻其名,同样认不出眼前人,这少女除了眼睛外全都变了样,还真应了那句女大十八变的老话,虽说穿着粗布麻衣,但秀丽的容颜却不减一分,再者常年在田地奔走也还出落的白白净净,真是怪哉。
“说到你姐,我就对你来气。上个月,你姐已经生了个大胖小子,你呢?”周母不禁想起了嫁到岭村的大妞,掐了掐周三妞的手臂后不悦的说道。
周三妞揉了揉臂膀,满脸委屈,“我姐可比我大上三岁嘞,怎么能比。”
苏凡珊珊一笑,周母这完全就是在指桑骂槐。
周父在一旁沉醉于桃阳酒,完全没能注意到这一幕,老人看时候差不多,放下筷子后正色起来,缓缓说道:“我决定这下要教导周阿牛,将村里读书的名额留给他。”
“真的吗?”周父和周三妞目光聚拢,当秀才是农人唯一出路,若能去镇上的学堂读书,最少也可以回来当个村长,若是运气好些从镇里考出去了,那以后就告别农家了,当了官也就不必在看老天爷脸色吃饭。
老人点点头,每个村的孩子到了十岁,只要学识过关就能去镇上学堂上课,若是再从镇上考出第一名当了秀才,那以后再差也可以混个镇长当当,只不过乡村农人孩子野性十足,十岁的孩子能写出名字便不错了,更别提去镇上学习。
周家父女听到老人确信的回应后激动不已,周家终于能有出头的希望了。
老人饮下一口桃阳酒后接着又说道:“我这番前来还有一件事。”
“村长您说。”周父虽然憨厚但能猜到事情不简单,要不然也不必牵牛宰鸡的。
老人叹了叹看向苏凡,哀道:“我这孙子随山里神仙练了几年破功夫,现在翅膀硬了,便非要吵着去外面世界转转。”
“那这俩小孩的婚事?”周父周母面色一变,唯有周三妞早有准备一般平静的看向老人。
老人沉默了片刻后,看着天上夜幕沉声道:“三年后若是三妞未嫁他人,我定会揪着不孝孙的耳朵回来拜堂成亲。”
“这…”
周父周母一时间不知何办,当初是村长主动来家里说亲,闹得满镇皆知,现在又要悔去,以后女儿可就不清白了。
霜华看出周父周母的顾虑,“不必担心,我和苏爷爷都会对外传,说苏凡又被山里老人抓了去。”
“当然这三年里你们可另谋佳婿,亦或者守期三年。”霜华的声音很有穿透性,说完便静静的看着两位的表情。
老人则羞愧的低下脑袋,抬起酒碗,“三妞他爸,就当是帮帮我这把老骨头了。”
“伯父伯母,还请你成全!”苏凡见状立马单膝跪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