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程一夫入了清泉洞修行,苏锦儿回归上三阁继续当她的天娇大小姐,而李四则成为鳞阁门下最普通的一名杂役,三人之间再无任何联系,地位差距难见一面。
遥记当日,李四在筑基石前感受不到丝毫灵力,周身气窍闭塞,外门执事无半点心软直接将其发配到三班茶水房。
茶水房,顾名思义都是些打扫庭院,端茶递水的伺候活计。鳞阁这种存续千年的高门自然有诸多规矩,门下等级也是极为苛刻,李四这般闭塞灵息的杂役乃人下人。
秋风叶,荒凉庭院,听门外杂役谈论谁家事,一柄长条老扫帚靠于门前,瘦骨儿郎偷得浮生半日闲。
经过数月的身体健强,李四的外表大有改善,除了瘦弱些,基本与常人无异,更别说有几分俊朗神采。
“李小哥,你倒是清闲啊!”声出如钟,丈八男子走入荒草院之中,面相憨厚,多几分农家气息。
“王兄也知道在下身体不佳,能躲一刻是一刻!”李四处世向来圆滑,几个月来和上下关系和谐,甚至结交了上百位“知心好友”,这山下农庄选入阁的王林便是其中一位。
“小哥你可知近来阁内要发生大事?”王林刚从执事那听到了星点风声,便来告知这位平素里多匀自己吃食的好友。
“哦?下三阁也能听到上层的风声吗?”李四暗暗推算了时日,知道也该差不多了。
“大家都在疯传阁内要对青竹派出手!今日下三阁的外修弟子都被传唤到云台听心法了。”王林对高高在上的仙人自然十分憧憬,言语之中也多是羡慕。
“王兄,这都是仙家上道的内斗,我们这些苦杂役做好自身活计便好。哪有什么机会接触这些泼天的事情。”李四慢悠悠的说道。
“谁说没有机会?小哥你是新人就不懂其中的门道了。长云州顶尖的仙家大派:鳞阁、青竹、长云府!就算平日里的小冲突,也要动用成百上千的杂役,修行者都是各派的宝贝,珍贵着呢!”王林对于这场大战很是期待。
“仙家斗法,波及凡人!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修行法传已过了数万载,修仙门派林立,但有丹玄天资者不过寥寥几人,寻找困难如大海捞针。所以大门派以修行基数为底,广招纳气门徒,故而各家实力良莠不齐。单人斗法移山倒海的年代早已结束,现在更多是大门派低级成员之间的械斗。
此事说来也好理解,没有哪个门派愿意将精心培养的传承者断送在小打小闹上。
“小哥这就狭隘了,凡事有利既有弊,像我等出生这辈子都不可能接触仙家法,但若在门派死斗中偷袭斩杀一名凡胎上师那将是别样天地,功劳大的捞个外门执事不在话下,再差也能成为某个上师院中的贴身奴仆,一来二去还怕学不到仙家法门吗?”
长生!这是何等诱惑!权柄钱财尚可易主,但命数有谁能夺去?一日做了天上仙,美色富贵如云烟。
“想不到王兄有如此远大的志向,小弟佩服!”李四靠坐在院内石狮旁,眼中没有丝毫波澜,甚至提不起多大兴趣,毕竟活得太久也不是什么好事。
“小哥可有心动?”
“不曾!在下气窍闭塞,注定此生无法修行!”
“那等王某做了外门执事,定当不忘兄弟!”
“王兄敞亮!不过王兄可还记得小弟所说的健体之法,那可是程上师传授的窍门,王兄要多加练习啊!”
“那是自然,此次还要靠这窍门立功呢!小哥,那王某就先去修练了,近日总觉得胸膛内炙热,应该快聚气窍,结凡胎了!”
“王兄慢走。”
李四平淡看着一脸欢喜的王林远去,拿起老扫帚信步走向庭院,心中默算这是第二十一个。
凡俗对修行的渴望如洪水猛兽,一旦有法门诀窍定会不惜代价修炼,人之欲,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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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月,长云州风云起,鳞阁于虎鹿山率先向青竹派发难,上下六阁近万名人员奔袭青竹派灵脉矿藏,三日斩青竹内门执事四位,真传弟子两人,雷霆手段震慑群雄。
万篁山,青竹派。
“啪!”
精致的玉茶碗落地粉碎,积攒的怒火近乎咆哮。
“鳞阁!贫道与你不死不休!”
张随风,青竹派掌教,三阶丹玄大修。
各州门派相争乃是常有之事,张随风也有预感鳞阁近年会有动作,但他未料到鳞阁会尽全派之力围屠,苏伯定就不怕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吗?一旦失去制衡长云府会轻易放过鳞阁?老贼真是愚蠢!
“掌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鳞阁如此挑衅,如若忍气,只怕日后苏家老贼更会得寸进尺!”青竹派长老纷纷出言死战。
“住口!尔等还有脸言战!近百年来苏仲行,苏叔成两个老贼纷纷突破到丹玄境,鳞阁实力早已凌驾于青竹派,就算长云府也难挫其锋芒。就凭尔等这九阶气引实力还想硬撼鳞阁?”
张随风既是青竹派的掌教,也是开山祖师,他能走到今天纵横捭阖之策早已烂熟于胸。
“掌教,那该如何是好?”
“派人先去稳住鳞阁攻势,贫道要亲上云顶峰!”
张随风没有指望鳞阁会就此罢手,为今之计只有以重利游说长云府,共携青竹派抗击鳞阁!
苏伯定!既然你要乱了长云州平静,那休怪贫道不讲道义……………
颂山,鳞阁十里长营。
晚风习山岗,饮烟缭绕,一派热闹景象,杂役营中更是如此。
磁窑罐,架堆火,三两熟肉,一张白饼。李四围坐在火前,静静等待主食入口。
“小哥!还未吃食?”
王林满脸笑意的走到李四身旁,将怀中的包裹酱肉与李四分享,今日他斩了三名青竹派杂役,功绩斐然。
“小弟不比王兄勇猛,今日早就躲得草林后看尔等酣战,执事大人自然不会给我好脸色,一张白饼便打发了。”
李四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这么多人厮杀,心中也有所悸动,只可惜身体闭塞无力鏖战。
“无妨!下次小哥跟着王某,战斗中定保你周全!届时再分你一二功劳,岂不美哉?”
王林对李四多是感激,若不是他所传的上师法窍自己哪能如此轻松的斩敌,天生朴实的他自然要投桃报李。
“也好!”
李四第一次细心打量身旁的这位农家大汉,这种小人物的重情重义说来还有些意思。
“王兄,近日可有修行程上师的法窍?”李四不动声色的问道。
“自然是勤加练习!身体的力道也增加了不少,的确是仙家法门,只可惜小哥你无法修行。”王林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有些是天生注定,王兄不必自责,不过仙师法门虽好,但也要循序渐进。”
“小哥你呀!只知修行法门,不知修行之道,执事大人曾说修行要持之以恒,切莫不能半途而废。这一点小哥只怕不知吧!”
“王兄所言极是,小弟多嘴了!”
李四低头不再理会王林,只是看着那手指间的火苗越烧越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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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顶峰,长云府。
长云府,是长云州立户最久的门派,距今已三千载,相传柳云笙乃唯我老祖门徒,当年手持一柄柳木枪横扫整个长云州,进而达到九阶丹玄,一时声名鹊起。后立派云顶峰自号长云道人,只可惜长云道人在破霄楼三次冲击自身屏障,引来天雷劫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长云府即便没落,也有数千年的底蕴,更和唯一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长云州一直有此派的一席之地。
破霄楼,长云府最有名的地方,此楼历经千年,数代修缮,一直是长云府的迎客之地。
“随风道友,久违了!”
独眼瘸腿柳少青,长云府大当家,三阶丹玄大修。
这柳少青却也有一段故事,当年长云道人突然羽化,长云府无一丹玄大修主事,几近飘遥灭门,柳云笙独子柳少青正当风华才俊,不忍父辈创立的基业就此消亡,孤身前往唯一山拜求唯我老祖,只得一句与我何干?正当柳少青要被轰出山门之时,只听一声鹏啼,柳少青立即下定狠心自断右腿,又剜左目,舍肉饲鹏,引唯我老祖大喜。留柳少青在山门十年,一朝归来竟成一阶丹玄。
“柳道友,今日贫道前来,欲有一事相求!”张随风自知攻防十万火急,开门见山的说道。
“不急!道友请随我入内堂,我等慢慢商议!”
柳少青一瘸一拐的走入内堂,张道人紧随其后,此时堂中已坐了一位上宾,二者相见分外眼红。
“苏!仲!行!”张随风咬牙切齿地说道。
“张掌教近来可好?”苏仲行抿了一口茶水淡淡地说道。
“嗡!”
两股巨大的灵力突然相撞,整个破霄楼开始剧烈颤抖,脚下的地板多数龟裂。
“二位道友,这是要拆了贫道的长云府吗?”
柳少青喝至二人的较劲行为,心中盘算双方能给多少好处。
“苏仲行!你鳞阁竟敢藐视天尊立下的规矩,不宣而战简直可耻!”
张随风收回灵力,一脸怒火的质问苏仲行。
“笑话!唯我老祖曾有明言,西南九州,谁的拳头大谁就是主宰!”
相对于虚无缥缈的天尊,唯我老祖的话更有震慑力,鳞阁既然决定开战,自然不能落了气场。
“两位道友稍安勿躁,今日既然三方都在,索性便将话挑明,你我都方便。”柳少青乐于隔岸观火,更不想插手二者内斗。
“柳道友,贫道想来喜和,如若鳞阁愿意归还矿藏灵脉,青竹派可以罢手言和,不追究任何责任。”张随风率先做出了让步,青竹派根基尚浅,不宜大动干戈。
“呵!青竹派只怕是白日做梦,鳞阁条件是灵脉归本阁,万事皆有商量。”苏仲行近来底气十足,螭吻羽之事他们花了大价钱请来九阶玄丹大修裁改,如今鳞阁有宝物加三位丹玄修士,岂会畏惧区区青竹派。
“那就是要不死不休!”张随风拍桌而起。
“道友要这么想,鳞阁随时恭候!”代价总是要有人出的,赢弱就该挨打。
“好好好!柳道友,我青竹派愿意与长云府共分灵矿脉,道友你以为如何?”张随风加大筹码,希望长云府可以与自己共同抗敌。
“张大掌教!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今日贫道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呢?灵矿脉现在又掌握在谁的手中?”都是修行近千年的人精,张随风能想到的事,鳞阁岂会想不到?
“你们…………好!贫道告辞。”张随风已然急火攻心,御剑而起迅速消失在天际。
“苏道友这次恐怕有些难办,毕竟灵矿脉是青竹派发现的,我们……”
“无妨,长云府保持中立即可,青竹派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鳞阁只有招架。”
“那贫道就却之不恭了!”
“好说,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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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赞山,落马涧。
涧幽谷深,三二猿猴啼,又是阴雾天,显的更加静谧。
山涧上,绝佳的伏击地,此刻数十位鳞阁修士带领着近千名杂役正在静静等待青竹派支援灵矿脉一线的援兵。
水洼坑地,近百名杂役趴伏,尽管衣物已然湿透,无一人敢随意走动,记得昨天就是有人不听法令,直接被仙家上师斩首示众,那头颅鲜血历历在目。
“小哥,待会你可要跟紧喽,王某杀人容易上头。”王林拍拍李四的肩膀小声地说道。
“王兄放心,在下自会注意。”李四看了一眼周围熟识的杂役,满意的点点头。
“小哥请教个事儿!昨日王某修炼上师之法感觉身体更加炙热,不知上师可有传授如何凝结凡胎?”王林现在力道越来越大,近乎可以劈石断木,所以想寻求聚凡胎之法。
“王林说的不错,近来我都有错觉可以打败上师了!”
“同感,同感。”
周围与李四相熟的杂役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着自己身体的变化,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这!在下也不太明白,毕竟修行的事在下知之甚少,要不尔等以后去请教一下执事大人,想必他们对程上师之法也感兴趣。”
李四顶着下三阁首席程一夫的名头屡试不爽。
“我早就请教过执事大人了,这个贪心的家伙只是要了修行的诀窍,并没有告诉我如何凝结凡胎!”
“我们院的执事也是这般贪婪,根本不想告诉我们办法!”……
“吵什么?要我恭请师兄吗?”
执事大人迅速喝斥杂役的行为,在他看着这些杂役就是欠管教,天生的奴仆命,还想学仙家法门,程师兄的法窍落在他们手中就是明珠蒙尘,倒不如让我等有天赋的低级弟子好好参悟一番。
众人言语中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篇程上师法窍已经在鳞阁底层弟子手中广为流传。
“静!”
一声令下,整个落马涧只能听见几声鸟咕鸣,不出半刻,一队人马已经出现了山道上,胸前衣物绣着山竹图,青竹派的援军到了。
“各位师弟,半柱香后一同出手,先诛杀领路的那几个修士。”
“喏!”
青竹派的援军越来越靠近水洼地,直到百米左右,山涧上的鳞阁修士突然出手,三三两两跃下山顶,手中控制的符纸,或阳火,或冷风,或寒冰,全部招呼在青竹派领头的修士身上,仅片刻鳞阁首领已经洞穿青竹派首位修士的脖颈,鲜血横流。
“尔等随贫道冲杀敌军。”
四阶气引,鳞阁首领,实力非凡。…………
修士之间的战斗已经拉开帷幕,杂役们也同时冲杀出来。
“刃!”
短剑刺穿一位青竹派杂役的胸膛,这已经是王林击杀的第六位杂役,此时他感觉双目涨疼,体内血液达到鼎沸,好似要喷涌而出。
“贼子休走!”
一位青竹派的修士早已盯上了力量雄厚的王林,这个双目血红的家伙不容小视。
“噪!”
王林转身倒握剑直接劈向二阶凡胎的修士,剑尖似乎附着一层血红的灵力。
“啪!”
这位修士已经运转全身的灵力抵挡攻击,但王林手中的短剑如切豆腐一般直接斩断修士手中剑,劈开他的整条右臂。随即剑刃一转不顾修士的哀嚎结果了他的性命。
王林不可思议的看着双手,自己竟然杀了一位仙家上师,而且如此简单。
“王林诛杀了仙家上师!王林诛杀了仙家上师!”
本已经早早藏匿的李四突然大声呼喊,这个消息无疑是杂役心中最大的鼓舞,几个与王林同时修炼的杂役将目光盯向了那青竹派的仙家上师。
一时间鳞阁人员的战力上升了一个层次,青竹派的援兵节节败退,直到最后被斩杀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