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明月高悬,老左喊人将醉倒的灰火托恩与黑泽送回住处,清理了桌子,换上茶水,众人聚坐在一起,开始了第一次正式的军议评定。
“阿齐兹,你先讲一下收缴的物资与俘虏情况”
“唯,昨日一战,俘获蛇湾海贼四百余人,二十六匹战马,查抄了罗姆果干九百石…这是他们的主食吃着就像烤熟的面疙瘩,还有面粉百石,奶酪十石,粗盐十石,咸牛肉和鱼干各四十石,金币九十枚,散碎银币两千枚,那群灰矮人贡献了完好的铁盔锁甲二十套,缴获的破损锁甲三十套,粗铁一百石,粗铜三十石,还有满满一仓库的帆布,桅杆,焦油,绳索无算。”(1石:100斤,1金:10银,1银:1000铜)
“石塔里还有香料八十斤,染料三十桶,麦酒六十桶,葡萄酒三十桶,鲸油二十桶,棉布八十匹,各类皮草五百张,精铁十石,这还不算各路商栈里的货品,咱们最近二个月的开销是足够的了。最重要的是,按照带路的库巴尔讲,离此地向北五十多里外还有一个铁矿和几个老海贼的农奴庄子,至今也是了无音讯。大人,我寻思咱们得抢着时间,快些占了去。”
“地上的东西跑不了,等收拾好人马,这两日就去拿了。那些商栈里的货品不能动,咱们是官军,不能竭泽而渔。这里跟安息一样,买卖该做还得继续做,还得要做大。这城寨里不只有我们,除了在城外做工开窑烧砖加固城防的俘虏,还得有起码2000多的人口,这么多人也都是吃饭的嘴巴,过几日放开海禁,得让他们动起来了。”
说到这,老左摸了摸下巴,有些怪异的说到:
“兄弟们,你们最近有没有感觉身体出现了些变化…比如我的力量和这双眼睛,都变了。”
众人闻言,盯着老左看了又看,一寸一寸的打量着他。一双双眼睛看的老左汗毛直立…
“都给我说话!看什么看!看着劳资几十年了还没得看够?!”
“哥哥,其实这两天俺觉得自己气力大了不少,昨天拿着陌刀斩了个披锁甲的绿皮,俺竖着一刀下去,精光一闪,那绿皮给我劈柴一样弄成了两节……这血糊糊的是有点古怪”
黄得功有些迟疑的首先说了起来
“左都尉,我也是如此,持刀开弓都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李瑜也是如此答到,说着还伸出了手掌运起气力,只见散碎的光点密布其上……
“你们几个,怎么样,有什么感觉没有?”左元叔看向左边的三个领着轻骑的部下说到
“大人,我的刀也变快不少,力气也大了四五成。”阿齐兹想了想说到
“我们也差不多,真是佛祖保佑。”臣勋岩跟安尤环也都双手合什附和着。
“嗯…此事暂且不提,回去都问问下面的弟兄们,有什么情况咱们再细聊。”
“昨日蜥人黑泽出力不少,阿齐兹你明天提八件锁甲外加八件两档皮甲给他们送过去,尺寸不够让灰火改一改,加些分量。再牵上一头牛给他们。”
“唯!”
“昨天咱们这些老人都没有什么折损,其他弟兄呢?可有什么损伤?”左元叔看着阿齐兹三人问道
“大人,龟兹从骑昨天跟着本部冲阵,走了二个弟兄,伤了二十多,安尤环部破了北门,走了三个,伤了十来个,臣勋岩部也伤了十来个好手。”
“嗯,伤员都得安顿好了,把那些酒馆先关一家,安置伤员。一切都先紧着他们用…那些走了的弟兄,到库房里找些好料子,让军匠们打几口棺材,再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埋了吧…到时都去送送。”
“唯!”
“明天发破城饷,每人两块银的!”
“唯!”
左元叔吩咐到这里,四下看了看,对着众人缓缓说到
“咱们刚刚打下个栖身的地方,先都一切从简,等上了轨道,我老左不会让兄弟寒心。”
“大人您吩咐就行!”“哥哥咱别说这些!”“都尉!”
“好了,好了,明天我会把各路商栈的人都找来谈谈,让他们安安心,如果没问题,也该放船出海了,咱们一步步来,你们这几天都安排好兄弟操练,有什么缺的都跟我报来,明天各部都抽出一成人马由臣勋岩领着,五人一组,先向着北边放出些哨骑,探探路子。就这样吧,都早点回房歇息。”
“诺!”众人抱拳应诺着
送走众人散去归营,左元叔独自走上了塔楼,望着星空,脑海里过着今天的事情,这是他的习惯,每天都要抽空把近一段时间的事重新分析整理一遍,才能安睡。安排灰矮人部落尽快完成器具的打制,让俘虏们加固寨墙的地基,安置受伤的袍泽,筹备新的战事继续向北扩张,还有与那群商人重新签订税收合约,此地是个被南方城邦暗自养起来的转口港与销赃港,那灰毛老爹不过是个看守者罢了,可得谨防着他们的试探与报复。最重要的,是得想办法与东边森林里的精灵们接触,目前看来他们与这个世界上的汉家天朝有着友好往来,但是联系不算密切,得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和渠道去和精灵们沟通……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是急需左元叔区权衡与安排的。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老左早已不再困惑于此,但只要还活着,就得面对肩上的的信义与责任。比起战争来说,现在的处境更加让左元叔焦躁,但是他知道,在西域的戈壁上,只有足够安静的野兽才能捕获自己猎物。
次日清晨,左元叔起来一个大早,简单洗漱过后,吩咐阿齐兹把库尔巴找来,一起吃今天的朝食。
黑头发的库尔巴正走在扭曲的小巷里,打着哈气,侧身躲过了从天而降的污水,冲着楼上泼水的女人送去一个了飞吻,在身后的一片笑骂声里,走向了黑塔外的军营。
刚一进营门,可怜的库尔巴就被阿齐兹不由分说的拉着上了塔楼,又一次见到了海港的主人,那个神秘恐怖的白发塞里斯武士。他亲眼看见了那瑰丽的一刀,刀光喷薄而出撕裂了魔化狼人的肋骨与胸腔,那是属于上位精英们的对决。
而现在,他们居然要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唐军的朝食很简单,一大碗烤罗姆果加上一碗羊骨头汤,一只烤鱼干配上一些酸浆果,基本就是唐人在这片土地上的标配食物了。
“别紧张,大人很久不吃人了。”
阿齐兹轻扶着碗筷,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库尔巴笑着说到
库尔巴闻言有些僵硬的笑了笑
“别看着了,坐下吃饭。”
老左边说着话,边拿起烤罗姆果的大碗用筷子划拉着倒入了羊骨汤里,喝了一口,点了点头
“先吃饭,吃完咱们再聊聊”
“…是的,大人”
库尔巴闻言赶紧应到,随后有些拘谨的端起了羊汤喝了起来。
一时之间,屋子里只剩下吸溜咀嚼之声,伴随窗外的鸟鸣与晨起忙碌的人们,小海港醒来了……
用完了朝食,左元叔拿着方巾擦了擦嘴角,望向了库尔巴问道“这羊汤如何?这可是我们军中厨子最拿手的。”
“……非常好吃大人,我吃出了许多香料的味道!”
“哈哈哈哈,你说的没错!那我问你,这羊汤里的羊,以后我该从哪里得来?”
“大人,北边的庄子里就有!据我所知离蛇湾港最近的庄子有六个,最大的一个就是灰毛老爹种植罗姆树的庄子,那里有六百多名农奴,5000多亩的山头林地与1000多亩的牧场,养着300多只牛羊还有100多匹马,他在那附近还有一个铁矿,这些一直是他早年收拢的一群极北地方来的诺曼人在看着,他们的战士大概有八九十人。其他几家也都如此,最多养着几十上百人的护卫而已,只不过听说他们的几个庄主倒是战力不俗。”库尔巴自信的说着,看起来对于北面的庄园的一切,他都了然于心。
“看来你对他们很了解,那么,你想要些什么?”
左元叔随口问道
“……我曾梦想着有一个自己小农庄,大人,我来自于帝国的哥特领,是父亲的第三个儿子,他是一名骑士,有300亩麦田的骑士。在我离开家的时候他给了我一把剑和12枚银币,我做过佣兵和保镖甚至是码头苦力,如您所见我现在只是一名投降的海盗,一个勉强合格的职业战士……”
库尔巴说到这里有些沉默。
“你和那天冲出城来的骑兵是什么关系?”左元叔突然的问到
“他们是一群由哥特逃兵组成的泥腿子轻骑兵…不过我确实想过加入他们,但我失去了我的马,我活了下来。”
左元叔听到此处点了点头,继续问到
“对于港口的商栈,你了解多少?”
“大人,那些都是城邦贵族们的商栈,他们沿着海岸航行,穿过精灵们封闭的国度,从遥远的东方萨珊人那里带来宝石,黄铜,战马,香料,毛毡和各种工艺品。再卖给他们天鹅绒,棉布,原木,染料…还有奴隶,萨珊的贵族们需要各种各样的奴隶,他们很慷慨,有多少就要多少。”
“……奴隶吗?现在港口的商栈里就有?”
“奥斯塔的商栈里就有,人数不多,但很值钱。据我所知,他们这次准备了起码三十多个半精灵…她们是一群人类和精灵的混血儿,纯血精灵不会去特地的保护她们,而人类又窥视她们的那一半血统的可怜人。这些半精灵都是他们从附近各地搜集来的,准备卖个好价钱,我无意间在港口看见过她们上了奥斯塔人的马车。”
“大善!库尔巴,虽然我们塞里斯人没有册封骑士的习惯,但是我可以让你成为我的随从,一名塞里斯的“良家子”,你会得到土地,盔甲、长剑和战马。但土地的多少得由你在以后战争中的贡献来算。如此,你意下如何?”
库尔巴听到这突然许诺,嘴巴微张着……一个流浪骑士子弟的梦想就这样实现了吗?成为一个神秘富有并且强大的塞里斯将军的随从,一名塞里斯骑士大人!一名拥有自己的土地与战马的塞里斯“良家子”!他原以为他只能得到一点赞许和银币,在酒馆与女支院里继续着他混乱的人生直到花光它们,周而复始,直到屈辱的死在某个战场上或者阴沟里…
老左看着有陷入呆滞的库尔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吩咐阿齐兹上楼拿下了笔墨纸砚,摊开了一张娟纸,在桌上写了起来
“姓名,别和我说你就叫库尔巴?”
“…大人!您真的要让我当您的随从并且成为一名塞里“良家子”吗!?…我现在需要跪下吗?大人!”
“不,我们唐人只跪天地父母与帝国的君王,这是你需要学习的第一课。姓名!”
“…库尔巴?奥托维亚?冯?哥达,我是哥达家族,奥托维亚骑士的第三个孩子,库尔巴,塞里斯“良家子”库尔巴!”
老左明智的没有继续解释下去,低下头在娟纸上写下:大唐正四品,上轻车都尉,左元叔,今任命哥特良家子,库尔巴?奥托维亚?冯?哥达,为军务随员,参赞军事,并赠予其战马一匹,长剑一柄,锁甲一套,特此证明。随即拿起官印、私章,具都盖了上去。
“拿着吧,这是我给你的承诺,你将是我的军务随员,望你以后尽心尽责,不辱使命,有劳了。”
左元叔说着话,站起身来,拿起写好的文书递给了狂喜中的库尔巴。
“我库尔巴?奥托维亚?冯?哥达在此立誓,将恪守骑士之誓言,谦恭,正直,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灵魂!我将世代忠诚于您和您赋予的使命!”
在窗外市井的嘈杂声中,库尔巴紧绷着颤抖的身子,庄重的说出了他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