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港的清晨，难得如此的宁静。初秋刚至，旭日初生，树上的叶子还附有着绿色的力量，微凉的春风顺着海面的浪花，带着海的味道吹进了石塔的卧房~~
在那原木制成的大床上，左元叔正穿着单衣怀抱着唐刀昏睡着。连番的战斗总是让人疲惫，而对于这群东土的武士们来说，静谧与舒适是如此的奢侈。
日上三竿，左元叔错过了朝食，坐在卧房，随意抓着一张囊饼嚼着。看着眼前的落地镜，老左抓了抓脑后的发髻，这个玩意他在梦中见过，可真是个稀奇的好东西~
只见镜中的人，一头苍白而柔顺的秀发整齐的束在脑后，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有一些干裂，皮肤紧致了不少，一道淡淡的刀疤穿过左眼，一双漆黑的眸子里瞳孔诡异的竖立着……！？
彼其娘之！怎么才一夜之间眼睛就变成了这样！？左元叔抓着头，低声骂道。陨石、灰雾、奇异的土地、丹田中的力量加上这双竖立的瞳孔…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老左将这一桩桩琐事又缜密的推理了一番，得出了最后的答案……劳资长的真不赖，呵呵。
三口两口啃完了手中的馕饼，左元叔穿戴好了衣甲，喊着门口的黄宗元领着一什唐军武士，迈步走出了石塔。
街道上没什么行人，毕竟在这个被封锁的海港里头，正经的生意人反而不多。
城寨不大，大体成长方形，北面较长，东西面较短，南面是临海的港口，周长也不过八九公里而已，十字型的两条主街上分布着各类销赃的货站，仓库女支院，酒馆与铁匠铺子。除了灰矮人的铁匠铺被李瑜带人接管了之外，其他铺子都紧锁着大门，没有老左的命令，唐军也并没有上门查抄了他们。只是每个铺子门口都站在一伍军卒，来回巡视，没有收令泽不得进出。
问了问街垒里的龟兹战士，才知道阿齐兹昨天连夜带着一百从骑在城外搭起了车阵，安置起了全军的马匹牲畜。如今正和安由环看押着俘虏们砍伐树木准备建立城外的马场。
既然如此，老左也先不去管他，向着街边唯一的一座石质高大建筑走去，那是灰矮子的铁匠铺。昨晚李瑜带着一队唐人武士与黑泽的蜥人，接管了这里，并未受到抵抗。
左元叔走进铁匠铺，喊下了正在二楼的李瑜问到
“还有多少灰矮子？都在这了吗？”
一楼的屋子里，是一群被看押着的灰矮人
“全城的灰矮人都在这里了，问过了，他们都是属于黑耀石部落的，你前天杀死的灰矮人就是这个部落里的战士。”
“他们还有多少人？”
“男女老幼加起来五十三个，壮年男性有二十二个，据说灰矮人的寿命都很长，基本除了刚出生的孩子都能干活。”
“辛苦了，老李。晚上来塔里，咱们得合计一下以后的打算。”
“你们谁是领头的，出来吧，咱们聊聊。”
左元叔整了整身上甲胃，走到被圈禁的灰矮人面前问道
“您就是那个强大的塞里斯武士吗？我叫黑耀?托恩?灰火，你可以叫我灰火托恩，昨天我们亲眼目睹了您的勇武，让人信服。”
一个穿着细麻短袍的大胡子灰矮人分开人群，向着左元叔说到。
“很好，你可以叫我左元叔，灰火托恩，咱们上去说”左元叔向楼上歪了歪头，走向了楼梯。
铁匠铺楼上是个用来聚会的大厅，三张橡木长条桌放在当中，左侧是几个带着床铺的小房间，墙脚堆放着一摞摞金属锭与成套的盔甲兵器，应该都是矮人的私人物品。左元叔迈步走到桌边，随意拉了张椅子坐下，对着灰火说到
“坐下说话，灰火托恩，你今年多大了？”
“灰火今年已经107岁了，族里剩下的都是些几十岁的小伙子，我们流浪至此四年了多了，想不到居然能在这里碰到你们塞里斯人。”
灰火找了张坐下椅子说到，两只粗壮的短腿悬空晃悠着~
这里的土著可真能活！左元叔咪起了眼睛，看似随意的问道“你还见过其他的塞里斯人？在哪儿？”
“在南边的奥斯塔城，四年前我们就是从那里坐船过来的，他们的城主罗伊斯和这里有着贸易来往，我在那里的海港上第一次见到神秘的塞里斯人和他们巨大的海船，那绝对是我见过最大船队了，不过他们都很高傲，只是暂时停靠了几天，据说只用三箱瓷器就交易了整整两大船的补给，随后就去找那群尖耳朵去了。”
“……还有你们精良的兵器，灰火很欣赏你们的手艺！不过他们穿的和你们不太一样，是一种有着交叉领子的宽大衣服，很长……可以给我尝尝你们的酒吗？”
灰火托恩瞪着一双红眼，正知无不言的说着从前的见闻，突然说到。
“那是交领儒袍，文人爱穿的衣服，给你…这可是三勒浆，辣。”老左说着话从腰间解下了银壶，扔给了灰火。
灰火视若珍宝般的接过了酒壶，拧开了盖子，浓郁的酒液挥发而出的香味让老矮人一脸的陶醉，睁大了双眼
“咕咚，咕咚，嘶～～奥丁在上，这就是塞里斯的味道吗！？这可是足够灰火死后吹嘘给奥丁听的事情！”
“喜欢的话我回头给你打一壶，接着说说，你们这样有手艺的矮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我们…来自于没有阳光的地下城，是一群改信奥丁的流浪灰矮人，西边的乌瑞亚矮人不认可我们，人类恐惧我们，我们四处流浪，躲避着卓尔奴隶主们的追杀，这里挺好，靠近尖耳朵的大森林，卓尔不会轻易靠近这里。我们很安全，我们帮助灰毛老爹战斗和锻造，而他则给予我们土地和补给……这很公平。”
老矮人灰火睁着一双红色的小眼睛，双手紧抱着酒壶，盯着左元叔慢慢说到。
左元叔看着灰火的眼睛，默不作声的沉默着，过了好一会低声说到
“黑耀?托恩?灰火，那就让我再加上一坛好酒，怎么样？”
老矮人表情有些严肃，从椅子上一跳而下，整了整短袍，对着手心吐了口口水，向着左元叔慢慢伸出了手掌。
老左看了看灰火，学着他的样子，两只大手用力握在了一起。
“一会儿我会安排军匠和你交接，修补兵甲用具。晚上一起来石塔喝酒。”
老左出了铁匠铺，让李瑜和黑泽带着人马返回石塔驻扎，自己领着黄宗元的一什军卒向城外走去。
“左叔，您信他的话吗？”路上黄宗元凑上身来问道
“先信他一半，他们，还有用…”
寨门边，左元叔碰见了臣勋岩正带着疏勒骑兵押着俘虏，修补着倒塌的寨墙，臣勋岩是疏勒平民出生，个头不高，不善言辞。从小在街头长大，年少时好勇斗狠杀了贵人，跑出了城去流浪荒野，受了老左的指引投奔了唐军，做了义从才得以归家。十几年来对老左最是服气。
“左大人”
臣勋岩看见左元叔，快步跑来，对着老左抚胸行礼道。在唐语结构里，大人是对于自家长辈的尊称。
“恩…事办完了到塔里来，晚上喝酒。”老左拍了拍臣勋岩的肩膀说到
“唯！”
顺着西门出了城寨，一片平坦的绿色原野跃入眼眶，远处的树林里，安尤环正带人忙着伐木，搭建马场，左元叔老远就听见他操着汉话指挥着军卒
“今天落日之前，得备好木料，都干快些！”
“尤环，你小子也给我干活去！哈哈哈哈”老左突然一声大喊，吓了安尤环一跳。
“哎哟，左都尉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小子，外边哨骑撒出去了吗？”
“都尉，都安排妥了，只是咱们这缺些斧头锯条，进度有点慢，怕赶不上明天搭建马场。”
“没事，缺多少，我回头叫人给你送来，晚上去石塔里，一起喝点酒，顺道安排下一步的章程。阿齐兹人呢？”
“唯，阿齐兹昨天清点完了物资，今天一早就押着俘虏在前面二里地那个小土坡，立了个哨楼，现在正带着人林子里面割草，准备马料呢”
“嗯，一会你喊上他一块回去。黄宗元，你带人去把军马先牵过来二十匹来。”
老左说着坐在了木桩上和安尤环聊起军中琐事，等着黄宗元牵马而回，便上马回了城寨。
酉时，日落，月升，夜幕带着微凉，降临了小小的海港。四层石塔之上灯火通明，众军吏与归顺头领们都陆续聚集在了石塔之中，一楼大厅里的硬木长桌上，正摆放着大份的吃食，面包、馕饼、黄焖羊肉、红烧牛腩、撒着香料的烤鱼还有刚采摘的鲜菜瓜果，大坛的烈酒。
左元叔看着分两侧坐好的各人，站起了身子，端起酒杯说到
“各位，昨日夺城，多赖各位之勇武，日后精诚团结，操劳难免，我左元叔先敬各位一杯，诸君饮胜！”
众人起身回敬，推杯换盏之间，抒发着连日来的焦虑与疲劳，辛苦一遭，总算打下了个存身之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