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破庙离街市挺远,越城带着傅宁一路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到,傅宁跟着进了这个荒废的破庙,只见里面住满的乞丐,有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也有围聚一起聊天的······
他们看到越城身后有新面孔,只多看了两眼,便不再理会,这座城里每天都会有新旧乞丐,来来去去,不足稀奇。
越城带着傅宁在靠墙的一个角落坐下,那便是他在这破庙的歇息的地盘。傅宁刚着坐下,一个看起来面色不善的青壮乞丐走过来,看着越城道“小子,这是你新来的朋友?规矩知道吧?”
越城从衣兜里翻了一下,拿出两文钱交给那青壮乞丐,青壮乞丐把铜钱上抛一接,终于展开笑颜,对傅宁道“小娃以后你就在越城这边睡吧,别惹事,知道吗?”
傅宁点点头,青壮乞丐便转身离去,傅宁拿出两文钱交给越城“谢谢。”
越城爽快接下了,他和妹妹过得很拮据,傅宁看起来应该比他好很多,也就不矫情推脱了。
破庙这里只管住,其他自己想办法,吃饭吃自己讨要回来的,洗澡去外面找水解决,只是乞丐们并不勤洗澡,收拾得太好可不好讨饭,乞丐还是要有乞丐的可怜样。
越城带傅宁去了河边,他把衣服脱了个精光,身旁傅宁忙转过脸看别处,越城纵身往河里扎下去,溅起水花无数,待游了一会发现傅宁还没下来,他问道“傅宁,你是不是不会游泳?”
“啊?是。”
“那我教你。”说着越城便要上岸。
“不,不用了,我带云儿在浅水那边给她把风。”说着傅宁便抱起瘦小的云儿往另一边去。
待云儿洗完,傅宁才从把风的石头上下来,让云儿守着,有人来的就通知一声,云儿觉得小哥哥很讲究,也乖乖的坐在一边帮忙看着。
虽然是六月,但傅宁从不曾试过这样冷水洗澡,下水的一瞬她倒抽一口气,忍了忍,掩在水底狠狠搓洗,以后都只能洗这样的冷水了,早晚要适应。
三人夜黑了才回到那破庙,越城在地上铺了干草,傅宁内心没有过多挣扎便在云儿身边躺下,云儿很快就熟睡了,越城见傅宁没有睡着,只望着上方破旧屋瓦发呆,便问“傅宁,你还不习惯吧。”
“没事,慢慢就好了。”
“我爹娘刚死那会,我带着云儿流落街头,也不能接受自己已沦为乞儿。”越城想起那时自己带着妹妹无助蹲在街头,傅宁来自京城,怕是更不适应此刻的落差,他觉得自己理解傅宁此刻感受。
“睡吧,明日带你去王大夫那领吃的,明日是十五,王夫人每月十五都会给附近的流浪乞丐施粥送衣。”
“嗯,睡吧。”傅宁闭上眼睛,她要好好休息,要活下去。
第二日,越城早早起来,带着傅宁和妹妹去王大夫家门口排队领吃的,长长的队伍,都是那些衣食无靠的穷苦人,傅宁虽已起得很早,但还是排在了后面,有人比他们来得更早,天还摸黑就等在门口了。
终于快到自己了,傅宁看着前面一个丫鬟给人舀粥,旁边一个穿着简约却不失大气的妇人,面容慈善,她给领了粥的人发馒头,看领馒头的是个佝偻老人还不忘叮嘱“慢点,拿好了啊。”
轮到傅宁了,她学着越城那样把瓷碗放低,待那舀粥的丫鬟给她把瓷碗倒满红薯粥,又走到王夫人那边接下她递过来的大馒头,傅宁看着她认真说了声谢谢。
王夫人多看了傅宁两眼,她见这孩子虽是乞讨的,却两眼有神,并无颓败,那小脸很是标志,即使一身落魄也不掩其气质。
不过傅宁没作多停留,拿着吃食跟越城找个角落解决去了,吃完粥,傅宁把馒头包好,放进用破布绑成的包袱里。越城看了便说道“没事,你吃吧,吃完了,今天我们再去别地找。”
“我饱了,这个留着饿了再吃。”
“哦,你一个男的吃这么少?”越城觉得傅宁在京城时应该是个娇养的小公子,洗个澡还不让人看,吃东西这么斯文。
多了傅宁,越城就把云儿也带上一起要饭了,傅宁带着云儿跟在他身后,他专心找合适的人去乞讨。讨饭其实也是一门技术活,要会察言观色,什么样的人有可能会施舍,什么样的人不能招惹,都要仔细看清。
越城刚学着讨东西时,没有经验,有时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后来他在挨打中总结教训,慢慢懂得一些乞讨门道,不至于经常挨打饿肚子。
傅宁带着云儿看越城跟不同的人乞讨,他的表情丰富,有时是可怜兮兮的,有时是幽默调笑,有时又是直腰挺胸······
那许多被他叨扰的人,即使不满也不会生气打骂,偶尔遇上看走眼凶悍打人的,越城会放低姿态,卑微求饶,尊严脸面什么的看起来他丝毫不在意。
即使如此,几人走了一个多时辰,还是一无所获。云儿有些累了,她身体很弱,走不了太远,傅宁把她抱起来,云儿只比她小四岁,然而抱起来确是很轻,瘦瘦的臀骨格外醒目,屁股没有什么肉。
不久,三人来到街市找了个人流较多的路边坐下,面前放一个破碗。坐下休息了傅宁才对越城疑问道“云儿真的只是吃食跟不上才这么瘦吗?”
越城顿了一下,脸上露出无奈,摸着云儿的头道“一年前我用讨来的所有积蓄带她去看郎中,郎中说云儿先天不足,又加之吃食粗简······”
越城说不下去了,那时郎中说云儿要是不好好调理,怕是熬不过三年。
晌午了,三人才讨了两个馊包子,云儿还是很开心的接过哥哥给她的包子,傅宁把今早收包袱里的馒头换给云儿,自己拿起那个馊馒头咬下一口,皱着眉头咀嚼几下再狠狠咽进去。
越城看了看她,没说什么,埋头吃自己的。
好在傍晚越城在一处酒楼那讨到了一些后厨剩下的饭菜,三人在破庙附近的河边支起铁锅,把这些饭菜倒进去一锅煮了,虽是剩的,可料子倒是好的,荤素都有,煮着是香气四溢。
云儿拍手兴奋道“好香,今天吃大餐。”
傅宁望着那“大餐”,是啊,好几天没吃过有饭有菜的吃食了。
越城给傅宁和云儿的碗都盛满了,剩下的他才倒进自己的破碗里,只有半碗,傅宁见了,跟他换过来,道“我吃得不多,这满满一碗吃不完就浪费了。”
这是实话,那半碗就可以让傅宁饱腹了,而且,傅宁看着碗里的杂着各菜的吃食,心里还是有些抗拒,最后却也忍着不适吃下了,她确实已经成了一个乞丐,无依无靠,身无什么银两,这个现实无法逃避。
待三人都吃饱,收拾完锅碗,傅宁便带着云儿去芦苇另一边洗漱去,越城笑道“不用每天洗澡,七八天一洗就可以了,咱们是乞丐,哪有这么讲究。”
正往芦苇那边走的傅宁听到“七八天一洗”,脚下一个踉跄,转头看向越城,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她大概明白为什么许多人被乞丐近身会如此不满了。
“如果你每天一洗,也许讨东西时能要到更多的好处。”
“就你穷讲究,行,听你的。”说罢,把衣裤扯掉,赤条条的走向河边,“噗通”一下便潜水底去了。
还没来得及转身避嫌的傅宁,不小心把越城看了个尽,心生火气,冲着水里的波纹怒喊道“越城,下次脱衣服时能不能避开人。”
越城猛地从水底窜出来,露出自己的头,惊讶道“咱们都是男娃,干什么扭扭捏捏的?我有你也有,矫情什么劲?”
“你你就不知道云儿是女娃吗?”
“云儿还小呢。”越城说着一边在水中仰泳,毫不介意被人看光了去。
“不小了,你以后要注意点。”傅宁只有云儿这个理由了。
“好好,公子哥规矩真多。”说完,越城再一次消失在河面,潜进水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