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帝国渭南一处小村庄里,斑驳几十户人家,土胚做的房子,茅草为顶,泥泞的小街上,因为是晚秋,站着无所事事的街坊邻居,大家互相扯着家常,低声议论着琐事八卦。
“听说了么,去年镇上刘老爷家中才填添一房小妾,今年却不知又在操办什么事物,这般福气他一把年纪可受的住?”“如何不能,刘老爷年轻时可是一号人物,行商西域挣了大钱哩,这般家财甭说这一房,十房,二十房也添得,虽然年老体衰只能看看,但这也是你我享受不到的福分呢。”“你说人老刘家咋活的,不但于陛下同家,而且得这般富贵。”
此时来一庄稼汉笼着手插话道“嘿嘿,这般你两个夯货便不知了吧,听人说他家早年也就是普通商户,在张掖郡做些小营生,可一日来了个粟发,尖鼻子的胡人,结结巴巴说什么自己从极西大秦而来,仰慕天国风尚,慕名而来,想求个住处,老刘家早年也还是良善人家,就留其下榻,谁人知晓这人翻过大雪山,走过居延泽后耗尽了精气,竟然一卧不起,刘家照顾了百日,这人才能下床,恢复后为报答恩情便在刘家做工,突然有一日拿了刘家十几匹丝绸还偷了运货的马不知所踪。刘家以为遇上了中山狼,可谁知这人可了不得,半年后拿着几百枚异国金币又回来了!一枚留下自用除此之外尽数交还给刘家。刘家这才知晓原来他偷拿十几匹丝绸一人又往西边大月氏去了,西人粗鄙哪里见过这等好物,不消几日便尽数抢购一空,刘家自此有了发家资本,这往后便跟着这胡人往来西域,家里也愈发富贵。”
“你就扯吧,世间哪有这般容易挣钱的法子,如此容易你我不早以大富大贵。”
“哼,你还别不信那刘家老管家就是这胡人,你没见他日日戴顶帽子,不是因为秃了头,是因为他发质奇特,天生卷折,发色也和你我不同。未免麻烦这才带上了帽子。”
人们正在论着,一老者缓步走来,定睛一看不正是老刘家管家?只见他拱手缓缓而道“乡党友朋,在下刘府管家,过几日便是在下七十之日,府上大人念情为我做寿,鄙下空活七十载,无儿无女,也无这近亲,除了府上之人竟无人可邀请,为避喜庆日子寂寥,我和大人合计请诸位乡朋前来同乐,彼时请诸位务必赏光前来,小老儿在此谢过。”
众人忙拱手还礼道“老管家客气,平日里老管家行善颇多,我们这庄子谁人敢说没受过老管家恩惠,而今老管家不嫌我等粗浊,邀请我等,自是没有不去的道理,到时候我等自当携礼带家眷而来。”
刘家管家摇了摇头“那有粗浊之说,诸位愿意赏脸,老匹夫在此谢过,有几户人家还需我相告,告辞”说罢刘家管家走往村里几户人家。
“老刘家里就这管家还算作是人,其他人可看不起我等,到时我要带上婆姨,娃子,前去给老管家助兴。”“对对对。”众人符合道。
“你看,这老管家礼数周到,言语暖人,你们说他是胡人我可不信。”街坊们又话接前语。
“不信拉倒,这老管家鼻梁如此之高怎像我等。与你等谈不来的,告辞。”说完庄稼汉气恼走开。
这边老管家通知到各户人家后便坐着马车回府去了。“管家回来了。”听着一生青厮小仆叫喊,刘府的侧门缓缓开启,里面走出几个人,为首妇人,雍容华贵,手上带着罕见的西域珠宝,身后丫鬟身上也个都点缀着西域来的稀罕物件。这刘家富裕于西域行商并非谣传。
待管家下车,妇人作恼怒道“义父,这般年纪怎得如此远行,这乡亲便让府上小厮唤来便可,怎劳您亲自远去逐一请到,外人以为你只是我府上管家,却不知数十年你与公公亲如兄弟,共为刘家掌门人。不说这些粗人当不当得起,您的身体稍有差池,我等晚辈如何是好”。
管家摆了摆手“可不能这样说,为父来这异国数十载,除你公、婿,多受乡亲照顾,我这时日无多,理当亲自请大家来府上聚聚,好生酬谢这多年照顾。”
二人走入府苑侧门,妇人问道“义父,自我嫁到这府上,只闻相公和公公尊你为义兄,义父,还从未知晓你本名,这大喜日子将至,我预备做些吃食,请府上厨子刻些吉利话,用义父作名讳怕天上收不到我等祝愿呢”
管家突然停步,作思索状“好些年没告诉别人我的名字了,除你公公这世上竟无人知我真姓名,未想到这竟也成个秘闻了,哈哈,今日便告你知我名马尼乌斯,于外人便唤作马斯。”
妇人惊道“相公于我说过,义父为胡人,我还不信,哪有胡人似义父这般人言流利,礼数得体,义父明明是个地道的汉人嘛,今日总算明晰,不知义父故国何处?往昔行何事为生?”
又行至厢房管家道“今日不早,明日还有诸多事项还需操办,这些问题过些日子我在与你说吧。”说完管家走入厢房,作别妇人,回头看着墙上发黄的羊皮地图陷入追忆。口中忽然念叨着外人听不懂的语言,几句过后又言汉语“呵呵,出门数十载母语竟也记得不清,我之故国应是唤作罗马(roma)?此生已是归国不能,真想再看看雅典卫城,爬爬阿尔卑斯山,拜上一拜朱庇特万神庙,元老院那帮老东西是不是又在廷议些不知所谓的事?奥古斯都陛下现在是何人?日耳曼那些蛮子是不是又来侵疆犯界了?,想归国,奈何老迈至此,怕是不过居延泽,我便只能魂归故里,罢了,又起什么妄念呢,不如将所剩时日好好过完,死后再见朱庇特,虽离故国千万里我马尼乌斯也永远是罗马帝国永恒之城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