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天阳听了李萌菡的话,忽然愣住了。
李萌菡的嘴角闪过一丝笑意,说道:“尽管父皇那般疼我,但只要我行过及笄之礼,便要前往晋阳了。”
她的眼神中流露的是那般地不舍。
晋阳之地,治所并州,又名太原,乃高祖龙兴之处,兴兵于此才得大唐天下,可见晋阳有多么重要。
李萌菡接着说道:“我只是想再多看一看这繁华的都城。”
侯天阳听说李萌菡要离开长安,心中自是有些失落。
李萌菡似是早已猜出侯天阳心思,笑了笑说道:“侯哥哥不必失落,日后我们还会再相见的。”
侯天阳被说破了心事,不由得觉得尴尬,忙说道:“我不能带你出皇城,但是我们可以去朱雀门的城楼上,从那里也能瞧见长安城的风貌吧。”
李萌菡听了他的话,心花怒放道:“侯哥哥说的不错,我们这就去朱雀门。”
她说这话,便拉起侯天阳向朱雀门疾走了过去。
朱雀门,被称为“天下第一门”。
城门高耸巍峨,从城门下仰望城楼,便觉得威严。
李萌菡疏通了守卫城楼的门卫,二人一路便上了城楼。
站在高耸的城门楼之上,长安城无限风光尽收眼底,远远望去,整座城都变得犹如们梦境一般。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余晖,西方的天际渐渐浮起一层火烧云。
李萌菡看着远处的将离去的长安城,眼眶中竟开始模糊了。
她忽然问道:“我走的时候,侯哥哥一定会来送我的,对吧。”侯天阳听了李萌菡的话一愣,“嗯”了一声说道:“我会的。”
李萌菡的听了他的话,嘴角再次露出了笑容。
那张让他永生难忘的笑脸。
东市,马坊。
马逵骧站在楼顶,手中拿着一个酒壶,他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大街上的行人。
这时候,手下亲信奔上楼来,向马逵骧说道:“马爷,府上来人了。”
马逵骧闻言,拿起酒壶喝了几口,向亲信摆了摆手,跟着他走下了楼来。刚走下楼梯,只见堂内站立两个人。
一位武将打扮,正是上次来传信的将军。身后则是站着一位蓝衣武生,样貌亦是威武。
马逵骧见了那位将军,慌忙上前说道:“不知将军造访,有失远迎,失敬失敬。”说罢遣散屋内之人,请二人坐了下来。
将军笑了笑,向马逵骧施礼道:“马爷,王爷给您寻了一笔买卖,事成之后还有重金相谢。”
马逵骧看了看那位将军,又看了看那位蓝衣武生,向将军说道:“王爷所说之人莫非是这位先生?”
将军点了点头,笑道:“马爷,这位是哈密国的苏将军。”
那武生向马逵骧笑了笑,向他施礼道:“苏某久闻大唐军马强硕,马爷又是长安城最为出名的马商。”
马逵骧摆了摆手,笑道:“将军不必客气,但说无妨。”
武生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说道:“苏某想与马爷做一笔交易。”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整座长安城开始长起了夜灯。
侯天阳将李萌菡送回了皇宫,李世民又派人将侯天阳送回了平辽王府。
次日,唐太宗李世民昭告天下,册封侯天阳为潞王,领羽林军别驾、加勋飞骑尉,驻守玄武门。
侯天阳这才辞别了薛仁贵家人,便搬入了皇城玄武门宿卫营。
这宿卫营属左右卫掌管,而当时镇守玄武门的,正是左武候中郎将李君羡。
侯天阳拜会了李君羡,李君羡听说是皇上亲封的潞王,又见侯天阳一表人才,不仅武艺好,而且又懂得兵法,甚是喜欢。
当晚两人促膝长谈,于是侯天阳便拜李君羡为老师,学习兵法。
过了两天,晋阳公主李萌菡便要离开长安城,前往自己的封地,侯天阳请命亲自护送李萌菡前往晋阳。
李世民率众大臣亲自送晋阳公主东出皇城延喜门,再出长安通化门。
遥望李萌菡的御驾远去,李世民不由得潸然泪下。
此去晋阳纵然不远,侯天阳亲率五百羽林卫军护送,过华、同州,入河东道,一路北上蒲、虞、绛、晋、吕、汾、并七州,沿途各州县纷纷出郭相迎。
晋阳县丞也早已听闻了公主克日即到,公主府早已收拾妥当。公主府早在李世民册封李萌菡晋阳公主之际,便命晋阳县开始建造,至今已经十余年。
等李萌菡到达晋阳之后,县丞携全城百姓相迎出城,将李萌菡接入府中。
公主府营建的也是十分气派,府中的下人也俱是从宫中带来的,由公主亲自挑选的太监与婢女。
自侯天阳将李萌菡送到晋阳,已经过了半月,克日便离开了晋阳,回转长安。
李萌菡亦是亲自送出晋阳,二人依依惜别。
“侯哥哥,你几时再来看我?”李萌菡向侯天阳问道。她一边说着,眼眶竟然又湿润了。
侯天阳笑了笑,走到李萌菡的身边,伸手用衣袖为她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
他的心中也是难受,却是安慰李萌菡道:“菡妹放心,无需多日,我定会再来看你。”
李萌菡强露笑容问道:“真的?”侯天阳点了点头,但是李萌菡知道他的话是在安慰自己,身为朝廷命官,岂能擅离职守?
侯天阳转身翻身上马,向李萌菡再三行礼,这才纵马上了大道,返回长安城。
李萌菡看着侯天阳的背影,眼角再次流下了泪水。
侯天阳带着五百羽林军,如此走了又是半月,这才望见了远处的长安城,飞马传入了皇城。
李世民大喜,传侯天阳进宫复旨,大嘉封赏。
侯天阳也是前往大理寺看过薛丁山,但是程咬金那边却查不到半点头绪,就连罗盛炎那边竟然也毫无进展。
此时已是秋后,天气也渐渐转凉。
转天李世民隆登早朝,文武百官林立两旁,这时忽听殿外有人启奏:“英国公徐茂公觐见!”
李世民闻言大喜,忙宣徐茂公进殿面圣。
只见从殿外步履蹒跚走进来一名道士,手拿拂尘,头戴上清芙蓉冠,一身杏黄色道袍,正是护国军师英国公徐茂公。
徐茂公向李世民行过朝礼,说道:“臣徐茂公参见陛下。”
李世民说道:“徐先生辛苦了,在湖广赈济,百姓如何?”
徐茂公忙回道:“陛下圣明,湖广汉阳前年大荒,蒙万岁洪恩,救活了数百万百姓,今年麦熟,百姓均活,如今特来复旨。”
李世民大喜,大加赞赏徐茂公。徐茂公却再次跪拜,上奏道:“陛下容禀,臣此次回朝,还有别事。”李世民一愣,问道:“先生还有何事?快快奏来。”
徐茂公说道:“陛下,臣听闻西蕃哈密国一个月前曾派使节入朝?”李世民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可是有人劫走了使节,至今下落未明。”徐茂公道:“这就是了,近闻哈密王封了一元帅,名叫苏宝同,陛下可知是谁?”李世民问道:“是何人?”徐茂公说道:“乃苏定方之孙、苏凤之子也。”
李世民一惊,说道:“可是熹国公苏定方?”徐茂公答道:“正是。”李世民问道:“熹国公当年被罗通所杀,苏定方长子苏麟则是被侯君集所杀,唯独走了次子苏凤。”
徐茂公说道:“以微臣之见,苏宝同定会以报家仇为由兴兵犯唐。”
李世民笑了笑,说道:“先生多虑了吧。”
他的话音未落,忽听殿外黄门官奏道:“启奏陛下,有西蕃哈密国使臣求见。”
李世民大惊,竟不想被徐茂公言中,只得说道:“宣进来。”
不多时便从殿外走进一人,一身西域装束,上前便伏地跪拜,说道:“番邦使臣杨魁叩见,愿天朝圣主万寿无疆。今有番表一道,献与圣主观看。”
杨魁伸手从怀中取出奏折,递上前来。王公公下金阶从杨魁手中接过折本,回头递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接过折本,睁开龙目一看,折本草草几行文字,上书:“扫唐灭寇苏元帅,一纵长虹三千里;手下雄兵千百万,要灭唐朝尽九州。战书到日休害怕,不夺长安誓不休;若要我邦不兴兵,唐主称臣自低头。”
李世民看完折本,不由得龙颜大怒,一拍龙书案,怒道:“区区蝼蚁之邦,如此无礼?苏宝同无知小人,也来欺朕!来人,把使臣推出去斩首,前来缴旨。”杨魁伏地大呼,大殿外卫军入殿,架起杨魁便退出了大殿。
徐茂公不解其意,上前道:“陛下,不知这番表上写了什么,以至龙颜大怒?”
李世民怒气未消,说道:“先生请拿表去看,便会知晓。”
徐茂公从王公公手中接过折本,看罢说道:“果然无礼!我大唐天朝岂惧番邦?不过今斩了来使,只恐又有一番争战,不比扫北征东容易。”
李世民点了点头,问道:“这苏宝同有何能耐?敢做这大元帅?”
徐茂公说道:“听闻苏宝同有飞刀九把,一纵长虹三千里,手下有妖僧妖道,还有些江湖上成了名的武林人士。如今晓得杀了使臣,必然兴兵前来,不如先起兵征讨。”
李世民闻言,问道:“那由何人挂帅出征?”
连问数声,竟无人敢应,李世民见状也是叹了口气。
徐茂公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薛仁贵,又向李世民说道:“启奏陛下,这征西还需征东帅。”李世民大喜,向阶下众人道:“薛爱卿何在?”薛仁贵慌忙出班跪倒在地,道:“臣在!”
李世民说道:“薛爱卿乃朕应梦贤臣,可愿挂帅出征?”薛仁贵忙应道:“臣愿受旨挂帅出征。”李世民大喜,说道:“今朕封薛爱卿为天下都诏讨,九州四郡,兵马大将军,挂印征西大元帅,点兵三十万,兵发哈密国,朕要御驾亲征。”
薛仁贵慌忙领旨谢恩,忽然说道:“陛下,臣刚刚听闻苏宝同手下都是一些武林人士,因此想要一人相助。”
李世民问道:“何人?”薛仁贵答道:“潞王殿下。”李世民一愣,问道:“为何?”薛仁贵说道:“陛下,潞王出身江湖,想必自有办法对付那些武林人士。”李世民点了点头,向身旁王公公说道:“传潞王侯天阳进宫。”
王公公领旨出殿,命卫军去玄武门传召侯天阳进太极殿面圣。
侯天阳匆匆赶到了太极殿,行毕朝礼,说道:“儿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世民说道:“天阳,今日西蕃哈密国扬言要灭大唐,朕即日要御驾亲征。听闻苏宝同手下有些武林人士,天阳可愿助薛元帅一臂之力?”
侯天阳忙道:“儿臣愿意同往。”李世民大喜,说道:“既然如此,你就随军一同出征。”侯天阳领命退在一旁。
当夜李世民为薛仁贵赐宴太极殿,众将与众家公爷纷纷相陪,李世民起驾回宫,留下众人独自陪薛仁贵喝酒。
此后数日,薛仁贵令召各府调兵入京。如此过了半个月,各州府调齐三十万大军,俱数到了长安,皆于城外校场。
边关得来情报,哈密国元帅苏宝同率大军已破瓜州,占据锁阳城。李世民得报降旨,着户部催促各路粮米,以供三军之粮。徐茂公亦是选定了吉日,三日之后兴兵哈密国,讨伐苏宝同。
三日后,长安城外校场。
薛仁贵一身戎装,早就调齐三军,坐于校场大帐之中,账下武将与众家公爷俱是戎装披挂。
午时,李世民亦是一身戎装,起驾校场。
待到天子驾临,薛仁贵引众将早已迎出门外,接驾进入校场。
李世民坐于中军大帐,有当驾官拿过帅印交于薛仁贵。薛仁贵跪接帅印,李世民又赐御酒三杯,薛仁贵亦是饮了,跪谢圣恩。
薛仁贵转身看向三军,只见校场之内团总兵营官员,游击千总参将百户都司守备,一班武将都是金盔银铠,站定教场两旁。
薛仁贵命秦怀玉为先锋,侯天阳为游击将军,率轻骑五千,步兵五千,合兵一万,先下锁阳城,不可轻举妄动,等大军到了再做计较。
鄂国公尉迟敬德遗嗣尉迟宝林、尉迟宝庆为左右接应,护送粮草。程铁牛、段林、胜贤等众公爷为保驾。
薛仁贵军令已下,秦怀玉点齐一万人马,先出了长安城,往锁阳城的方向去了。
李世民待薛仁贵复旨,便说道:“待朕处理完朝中之事,便与大军同行。”
李世民起驾回朝,召见百官,命丞相长孙无忌料理朝政,托太子李治权掌朝纲,卢国公程咬金、英国公徐茂公随君伴驾。
李世民降旨已毕,同程咬金、徐茂公出了午门,一齐来校场,薛仁贵即刻宰杀牛羊祭旗。
祭了纛旗,李世民御奠三杯。祭旗已毕,薛仁贵吩咐升炮拔营,三声炮响,拔寨起兵,前有三十万兵马,摆开队伍,元帅戎装打扮,保住了天子龙驾。
文官同太子李治送皇帝起程,李世民传旨不必远送,文武各回衙署理事。
薛仁贵护驾帅兵径望哈密进发,威声震耀,旌旗烈烈,号带飘扬,浩浩荡荡驶出长安城。
凉州,都督府。
年过半百的契苾何力早就开始调集兵马。
时任凉州大都督的李孝恭因病逝世,契苾何力因破薛延陀有功,加封凉国公,暂领大都督之职,此次征西又被任命为前军总督,与前路先锋军会合。
契苾何力在都督府里早已迫不及待了,听说侯天阳随先锋军出征哈密,他早就派人回京打探,侯天阳就是侯君集的儿子。
这时府外跑进来一女子,看上去有三十岁年纪,却是不失花容,英姿柔美。
那女子上前说道:“拜见阿爷。”
契苾何力见了女子,说道:“原来是海棠啊,你来做什么?”
原来那女子正是侯天阳的亲姐姐海棠,自从与契苾何力回到凉州之后,便拜契苾何力为义父,并嫁给了他的长子契苾明,并生了一个儿子契苾耸,今年已经七八岁了。
海棠问道:“阿爷,听说没几日朝廷的先锋军就到了,阿爷有什么打算吗?”
契苾何力说道:“兵合一处,讨伐西蕃,不过我听说贼帅苏宝同擅长旁门左道,又有一群武林人士相助,这一仗恐怕不太好打。”
海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阿爷,我也曾随您征讨过薛延陀,这次我也愿尽绵薄之力。”
契苾何力一愣,问道:“海棠,你可知此次先锋军中有何人?”
海棠摇了摇头问道:“何人?”
契苾何力说道:“正是近日圣上册封的潞王,你的亲弟弟侯天阳。”
海棠闻言喜出望外,想不到自己的亲弟弟为先锋军中的游击将军,想到能与自己的弟弟相见,心中早就已经激动不已。
但是多年以来,海棠心中还有一个难以解开的结。
侯天阳的先锋军自西出长安,一路往西北而去,过豳、泾、原、会四州,便进入了陇右道,凉州的北面是一望无际的腾格里沙漠,而再向西则是最著名的河西走廊,也正因为如此,哈密的大军也无法突破大唐的玉门关。
此时已经入了九月,胡天八月即飞雪,天也是逐渐寒冷了下来。
先锋军终于到达了凉州,契苾何力和海棠已经守候在了城外。
只见不远处沙尘滚滚,一路人马已经出现了视线之中。
待到了近处,只见旌旗随风飘展,上面写着硕大的“唐”字,为首一员将头顶闹龙银盔,身穿锁子黄金甲,面如银盆,三鬓长须飘扬脑后,坐下呼雷豹,正是先锋秦怀玉。
身后一员白袍小将,白马银甲,马的得胜钩上挂着那把银枪“金乌”,正是侯天阳。
契苾何力和海棠已经走到了近前,秦怀玉和侯天阳等将纷纷下马,上前行礼道:“见过契苾将军。”
契苾何力看到他身后的侯天阳,问道:“将军客气了,这位就是陛下新纳的义子潞王殿下吧?”
侯天阳纵然是潞王,但是毕竟还是一个五品游击将军,见了契苾何力自然要见礼。
契苾何力向秦怀玉说道:“行军劳顿,将军先在城外整顿,再拔营出发吧。”
秦怀玉摇了摇头,说道:“将军,征西之事刻不容缓,不能停顿太久。”
秦怀玉命令行军先在城外驻扎整顿。契苾何力将秦怀玉和侯天阳请入总督府。
契苾何力身边的海棠一直看着眼前的这位白袍小将。
她从侯天阳的眼神中,仿佛看到了父亲侯君集的身影。年轻的侯天阳,居然和侯君集长得那么像。
侯天阳也看到了契苾何力身后的海棠,他也感觉到这个女人的亲切。
海棠竟对侯天阳关怀备至,不是问东问西,就是嘘寒问暖。
侯天阳对眼前这个女人的行为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的关心。
契苾何力向侯天阳问道:“侯少将,我曾和你父亲是同僚,也算是你的叔叔。”
侯天阳一惊,忙说道:“我娘曾和我说过,契苾叔叔曾和我爹一同征讨高昌,回京之后便离开了长安。”
契苾何力点了点头,指了指他身边的海棠,问道:“你可知她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