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阁。
侯天阳和李萌菡两人四目相对。
“现在感觉怎么样?”侯天阳问道,“好些了吗?”
李萌菡此时已经坐了起来,靠在床前,看着侯天阳笑着点了点头。“侯哥哥,你知道吗?”李萌菡说道,“我听说你受了伤,心中无比的担心。”
侯天阳说道:“我知道,如果我能早点回来,你也不必担心了。”
李萌菡的笑依旧很甜,道:“我现在好多了,只是觉得下半身使不上力气。”似乎对自己走不了路并不在乎,但只有侯天阳知道,她内心有多痛苦。
侯天阳回头看了看李萌菡的下半身,笑着说道:“菡妹,你放心,一定会没事的。”
李萌菡点了点头,道:“有侯哥哥在身边,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侯天阳想到了什么,笑道:“对了菡妹,我带你去个地方。”
朱雀门。
此时已然又是傍晚,天边晚霞依旧很美。
城楼上出现了两个人影,侯天阳推着一辆小木车,车上坐着李萌菡。
李萌菡问道:“侯哥哥,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侯天阳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看一看长安城吗?”李萌菡笑道:“是啊,我现在已经看到了,之前都会是我自己一个跑到这里来看,可是今后不同了,有侯哥哥会陪我来这里,对吗?”
侯天阳笑道:“对,以后每天都会陪你来这里。”
李萌菡点着头,紧紧握着侯天阳的手。侯天阳伸手轻抚着她的秀发,缓缓说道:“上面风大,我们下去吧。”
鸿胪客馆。
罗盛炎兄妹正自聊天,他们在长安城已经住了很久,自从离开南诏,向大唐求助救兵,李世民已然答应了派遣救兵的请求,但他们却打算过了端午佳节,再启程返回南诏。
忽然门外一个仆人跑了进来,向罗盛炎兄妹说道:“世子殿下,馆外来了贵客,想要见您。”
罗盛炎一愣,问道:“是谁?”“是潞王殿下和公主殿下。”
罗盛炎又惊又喜,急忙同妹妹凤霞迎了出来。
只见馆外侯天阳推着李萌菡站在门口,罗盛炎紧走几步,来到侯天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回来了。”
“嗯。”侯天阳点了点头,道:“大哥,最近可好?”
罗盛炎笑道:“此处不是说话之所,快随我进屋。”
说罢,两人便并肩走进馆内,凤霞伸手接过推着李萌菡车的把手,跟了进去。
仆人端上了香茶,罗盛炎递给了侯天阳,笑道:“来,尝尝这茶可曾变了味道?”
侯天阳接过茶杯,先是嗅了嗅,茶香入鼻。随即抿了一口,顿觉一股暖茶入喉。“不愧是名茶。”侯天阳笑道,“果然没有变味,依旧是香气沁鼻。”
普洱香茶,正是罗盛炎从南诏带来,进贡给唐王的贡品,近日又从南诏千里迢迢送来。
罗盛炎道:“我听说兄弟你一早就回来了,只是受了重伤,一直都在治病,直到近日才回的长安?”
侯天阳点头说道:“没错,大哥你最近可好?”
罗盛炎笑道:“你大哥我又没什么事,最近陛下已经答应派出援兵相助南诏,过不了几日我们便要回南诏了。”
侯天阳道:“那就好,只是大哥你还没跟我讲过你的事情。”
罗盛炎听了,似乎有些伤神,但他生性本来就是豪爽,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同你讲讲罢了。”
远在汉初,哀牢王族中的舍龙一族,为避难迁至邪龙。邪龙本是哀牢国领土,被汉朝强行设划归益州郡管辖。汉军退出后被豪酋占据,舍龙一族的到来,很快得到哀牢人的支持,势力不断扩充壮大,逐渐成为部落联盟,这个部落联盟开始被称作“蒙舍龙”或“蒙舍”。豪酋张乐进求为拉拢舍龙一族,将女儿嫁予舍龙之子细奴逻。
从隋末年开始,远在南方普洱海境地,便有实力相近的六国,分由六王统治,被称为六诏。
蒙舍诏位于六诏之南,故称南诏。唐初,细奴逻继位,唐王李渊下旨册封南诏王,由太子李建成和成亲王李道宗亲自宣召,其余五诏大为不悦,尤以蒙巂诏雟辅首连同五诏依附吐蕃,率大军进攻南诏。
战火顿时吞噬了整片滇南的大地,敌军攻破了南诏的都城,细奴逻被雟辅首擒住,其子罗盛炎带着妹妹凤霞由静海逃出南诏,进入唐朝境内,辗转到了长安城,向李世民搬请救兵。
侯天阳静静听罗盛炎讲完自己的身世,说道:“杀伐之事,本无常,大哥既已般请了救兵,若大仇得报,有何打算?”
罗盛炎冷笑道:“我此次来到长安,除了请求唐王援兵相助,还要找到当年下诏册封父王的钦使,成亲王李道宗。”
侯天阳一愣,问道:“哦?为何?”
罗盛炎冷然道:“当年就是李道宗这奸王,暗中挑唆其余五诏与我南诏为敌,故此这些日子一直在暗中调查李道宗这个老贼。”
侯天阳问道:“可有何进展?”
罗盛炎道:“那奸王多次勾结外敌,想要挑起各藩国与大唐之间的战争。”
侯天阳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罗盛炎忽然说道:“还有一事,贤弟可还曾记得马逵骧?”
侯天阳道:“当然记得。”
罗盛炎接着说道:“这马逵骧也和奸王李道宗有所勾结,大理寺孙公卿已然查到了一些眉目。”
侯天阳大喜,道:“那大哥可愿随我同走一遭?”
罗盛炎笑道:“乐意奉陪。”
当下侯天阳安顿好了李萌菡,由凤霞相陪。自己同罗盛炎一同前往大理寺。
早有守卫报与大理寺卿孙伏伽,孙伏伽听闻潞王驾到,急忙迎了出来。
侯天阳问道:“关于马逵骧的事,孙公卿可有何进展?”
孙伏伽说道:“殿下,经下官几番勘察,找到了一些线索,只不过……”
侯天阳一愣,问道:“只不过什么?”
孙伏伽沉吟片刻,才接着说道:“只不过此案干系重大,恐怕牵连甚广,还请殿下秉明圣上,由圣人亲断。”
侯天阳又问道:“不知马逵骧可与成亲王有所关系?”
孙伏伽点了点头,道:“马逵骧早已招认,只是二人素未谋面,只是由王爷的亲兵与之相见,谈些生意之事情。”
侯天阳似是有些明白,孙伏伽却又接着说道:“但怪就怪在从马坊查到了两本账目,一本明账,一本黑账。而那本黑账之中,反倒是有一些巨大数目,其中最近一笔生意,却是同西凉哈密国苏宝同的交易。”
“苏宝同?”侯天阳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孙伏伽道:“正是苏宝同与马逵骧坐了一笔交易,交易的数额是十万匹军马。”
侯天阳和罗盛炎更是吃惊,侯天阳惊问道:“十万?他哪里来的这么多匹战马?”
孙伏伽叹了口气,道:“殿下不知,马逵骧身后如果没有成亲王撑腰,太仆寺和户部皆与之有勾结,如何能将此生意做大?”
“那他为何绑架樊姑娘?”侯天阳又问道,“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不错。”孙伏伽说道,“雍州别驾张玄光素来依附成亲王,马逵骧绑架了樊姑娘之后,竟将人送至雍州府,想必下官不说,殿下也明白此中原由罢?”
侯天阳竟也有些皱眉,朝中出了如此大事,成亲王通敌叛国之罪落实,恐怕又是一宗大案。孙伏伽既然已查明此案,就应交于朝廷定夺。
侯天阳向孙伏伽说道:“那既然如此,就请孙公卿即刻起草,向圣人禀明此时,我这就进宫去见陛下。”
孙伏伽点了点头,将侯天阳和罗盛炎送出了大理寺。
侯天阳同罗盛炎返回鸿胪客馆,凤霞推着李萌菡出来相迎。侯天阳接过推车,向罗盛炎说道:“大哥,我们这就先告辞了,还有要事进宫见陛下。”
罗盛炎也知道,兄妹二人将侯天阳和李萌菡送出客馆。
侯天阳推着李萌菡回到锦绣阁,安顿好李萌菡,便前往太极殿去见李世民。刚到殿外,便瞧见王公公侍立殿外。
王公公见了侯天阳,行礼道:“参见殿下。”
侯天阳见殿门禁闭,问道:“父皇可在太极殿?”
王公公说道:“在。”
侯天阳点了点头,便要推门而进。王公公见状慌忙上前拦住,道:“殿下且慢。”侯天阳一愣,问道:“公公因何相拦?”
王公公说道:“殿下有所不知,圣人正在召见一位圣僧,旁人不得相扰。”
侯天阳闻言更是变色,猛然想起前日夜间东阳众怪中的智高头陀说起,他有一位来自天竺的师叔,名叫那逻迩娑婆寐,恐怕此人欲加害李世民。
侯天阳也顾不得许多,大步来到殿门,殿外守卫和王公公见状想要相拦,正自拉扯间,忽听殿内李世民喝道:“何人在殿外喧哗?”
侯天阳同王公公等人慌忙跪倒在地,王公公说道:“启奏陛下,潞王殿下求见。”
殿内忽然一阵沉寂,过了片刻,只听李世民说道:“进来吧!”
守卫打开殿门,侯天阳这才大步走了进去。
只见大殿内烟雾缭绕,檀香扑鼻。李世民坐在龙椅之上,台下蒲团之上端坐一老僧,已然看不出年岁,然而已是须发皆白。
侯天阳来至台下,跪倒道:“儿臣拜见父皇。”李世民伸手示意免礼,侯天阳起身立在一旁。
李世民问道:“阳儿何事见朕?”
侯天阳看了一眼老僧,只见老僧也在看着侯天阳,满脸皱纹下一抹微笑。
李世民笑道:“这位神僧乃是天竺高僧,朕深信之,望孩儿勿疑,但说无妨。”
侯天阳点了点头,说道:“父皇,儿臣昨夜归来,曾小住于客栈之中,不想当晚便遇到仇人,孩儿从中偶然听得,众怪之中智高头陀有一师叔,欲加害父皇,故前来相禀。”说罢,再次看向老僧。
李世民有些疑惑,随即笑道:“圣僧乃是修禅悟道的高僧,至今已有近二百余岁,又擅炼制灵丹妙药,可长生不老,延年益寿。朕已然册封圣僧为护国法师,孩儿何必见疑?”
侯天阳大吃一惊,万没想到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
老僧忽然笑道:“陛下,方才听闻公主殿下也染了风疾,老衲有医病之良药,愿为公主殿下一治。”
李世民大喜,道:“若圣僧能医治公主之病,朕必有重谢。”
老僧忙叩首道:“老衲必定尽力而为。”
侯天阳急忙上前说道:“父皇,菡妹之病乃是顽疾,若贸然用药,恐怕危害性命,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李世民稍作迟疑,却道:“朕既已应允,岂有反悔之理?孩儿不知,方才朕服了一粒圣僧所赐丹药,顿觉心神清爽,确有妙处,孩儿不必多虑。”
侯天阳也知道,李世民此时已全然信任这位老僧,再劝的话也无济于事,不由得叹了口气,向上道:“那孩儿先行告退。”
李世民点头笑道:“兕儿刚刚苏醒,孩儿应多去陪陪兕儿便是。”侯天阳点了点头,再次施礼告退。
侯天阳出了太极殿,刚转过偏殿,正巧一宫女急步而来,神色甚是慌张,见到侯天阳急忙跪倒在地,道:“禀殿下,不好啦!公主……公主殿下……胸闷难当,又……又昏过去了!”
侯天阳闻言大吃一惊,急忙返回锦绣阁,宫女则去禀告李世民。
侯天阳赶回楼阁,只见李萌菡复又躺在床上,鼻头一酸,几步来到近前握住李萌菡的手,道:“菡妹,若我早些回来,多陪着你,也不至……都怪我……都怪我……”
忽听阁楼外高喝:“圣人驾到!”只见李世民也是急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那位天竺神僧那逻迩娑婆寐。
李世民见女儿再次昏迷,心中大急,转头向老僧问道:“圣僧可有医治小女之方?”
老僧上前看了看李萌菡的面色,点头笑道:“陛下大可放心,老衲这里有仙药一枚,可先救公主殿下苏醒过来。”说罢便从怀中出去一方盒,打开之后从中取出一粒金丹,说道:“金丹乃是老衲以纯青炉火炼制七七四十九日,纵无长生不老之功,却有增寿延年之效。世间仅此两个,方才陛下食用一粒,这一粒便与公主服下吧。”
李世民点了点头,命宫女接过金丹,送服至李萌菡的口中。侯天阳立在一旁,看着李萌菡服下金丹,没有说一句话。
过了约半柱香的时间,只见李萌菡干咳了两声,悠悠转醒过来。
李世民龙颜大喜,笑道:“圣僧果然神人也,竟有如此仙药,朕之幸也,大唐之幸也。”
老僧双手合十,向李世民说道:“陛下过奖了。”
就连侯天阳也是大吃一惊,心道:“莫非此僧果真是神仙?有如此灵丹仙药?”
李世民即刻下诏,命人在金飚门搭建楼阁,老僧在此内造延年仙药,由兵部尚书崔敦礼监造。
如此又是过了数日,李萌菡果然并无大碍,只是双腿还是不能离地,胸口隐隐作痛,呼吸时时艰难。
一夜晚间忽降暴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次日午后方住。
侯天阳腰佩龙泉宝剑,推着李萌菡再次上了朱雀门,遥望天际但见一条长虹入云,甚是美丽。李萌菡笑道:“侯哥哥,你可瞧见那条长虹?可是真美。”
侯天阳点头说道:“嗯,的确很美。”
李萌菡笑了笑,接着说道:“人生好似这长虹,姿色光艳,却是转瞬即逝。”
侯天阳来到李萌菡近前,紧紧握住她的手,说道:“菡妹,你也不必如此,须好生静养才是。”
李萌菡叹了口气,道:“我看那老僧道行平平,父皇却深信不已,我何尝不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