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烈在成阳路12号的灵芽小区上班。自从结识了夏茵,他的工作态度上有了很大的改观,变得积极和富有耐心,人也开朗了许多,很快过了的试用期。由于工作认真,训练刻苦,服从命令,他很快熟悉了门卫、巡逻员的工作。
灵芽小区在灵兰江畔上,靠江边的是联排别墅区,有二百五十八栋,后面是六十五栋十一层至三十二层的高层住宅。小区占地一千一百亩,98%的住宅和商铺已售出,有一万三千多户业主,东西南北向各开一个大门供业主进出。
罗烈所在的保安部有上百号人,有一半本地人,其余来自天南海北的外乡人,退伍军人占到总数的五分之一。这个小区是索勤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开发建设,由其下属的力克物业服务有限公司管理,公司总部设在小区中心花园东面四面环水的一栋十六层的赭色办公楼里。
按照保安部的内部规定,凡是新入职的员工必须牢记索勤公司主要领导的车辆号牌,尤其是董事长文赛龙的三辆车牌号。要求遇到这些车辆,必须对车上的人必躬必敬,不得怠慢,如果有人投诉或被领导发现有不当之举,立马卷铺盖走人。
罗烈有一天上中班,他和一个叫董满山的队员负责K组团8栋楼的巡防工作。18点36分他们第二遍巡到K5栋一单元门厅时,对讲机发突然响起紧急的指令:
“洞叁,洞叁,听到呼叫请回答,洞叁,洞叁,听到呼叫请回答······”
“洞叁收到,洞叁收到,请指示。”罗烈从腰间摘下对讲机,凑近嘴边,摁下通话键,回复了从监控中心发出的指令。
“K7栋一单元602室有业主请求援助,请速达处置;K7栋一单元602室有业主请求援助,请速达处置······”
“洞叁明白,洞叁明白,洞叁立即前往······”罗烈回复完指令,把对讲机挂回腰间,转身和队友向K7栋的方向跑去。一分钟后
来到K7栋一单元的楼梯间,乘上电梯抵达第六层。602室棕色的铁门紧闭着。罗烈敲门,向门里喊话和说明身份和来意。门终于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老人瘦小、脸色苍白、神情凝重。
“您好业主,是您刚才向我们求助的吗?”
“是的,我的女儿病倒了,快不行了,你们帮我看看。”
“你家没其他人了吗?”董满山问。
“我是栖函人,这是我女儿租的房子,就我们俩人。我来这里没几天,人生地不熟的,拜托你们帮帮忙。”
“她在那里,您带路。”
“在里屋。”老人先关上大门,带着罗烈和董满山拐过玄关,走进对门的大厅和走廊,来到尽头左侧的房间。屋里,窗帘拉得严实,一张木床中央,一个染着黄色短头发的女人脸色灰白,头稍微向左侧倾斜,双眼紧闭,脖子以下盖着一张豹纹的毛毯,直挺挺地躺着。罗烈问老人她女儿得的是什么病。老人回答说是宫颈癌晚期,她这几天吃不下饭,刚才晕了过去,叫也叫不醒,我不知道什么办,才给你们物业打电话。罗烈走近床头,掀开被子,用中指和食指把了一下颈动脉,但他感觉不到有脉搏在跳动。
‘‘阿婆,你打120了吗?’’
“没有,我······”
‘‘为什么不打呢?’’
‘‘我,我·····没钱给她治病······’’
“她可能还活着,我们马上给她做人工呼吸。老董你来做吧。”
“小罗,你做吧,我去打120,多叫几个兄弟过来。”
‘‘也好,你快去。’’罗烈脱掉鞋子爬上床,跪在女子身前,将她头上的枕头抽掉,让她仰卧平躺。然后按额抬颌打开她的气道。罗烈看到她满嘴的黑牙。“一个烟鬼。”罗烈心想。
罗烈握拳叩击两下女子的心区,然后捏住她的鼻子,嘴对嘴缓缓吹了一口气。他注意到女人的胸廓膨涨后收缩,再吹第二口气。接着两手交叉、掌根重叠,置于女人的胸部中央,臂肘绷直,身体前倾,以上身的力量垂直向下按压。女人的胸廓因重力而深陷,松手后贴着掌根回弹。“一下、两下、三下、四下······”罗烈小声默念着,数到三十,再给女人吹气。
胸外按压对罗烈来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体力活,以前参加过假体训练,但用在病人身上还是第一次,行不行罗烈心里没底儿。不知按压了多少个循环,仍不见女人自主呼吸的迹象。
他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动作越来越松弛、走样、无力。在感觉难于坚持下去的时候,董满山带来了两位队员,还有一男一女穿着绿色大褂的120医务人员。
罗烈停止人工呼吸,爬下床,让医生来施救。男医生给女子做了生命体征的检查后对罗烈说,病人刺激无反应,瞳孔放大固定无反射光,无自主呼吸,抢救过来的可能性不大了。医生给女人盖上被子后问谁是女人的家属。罗烈把手指向老人。
“老人家,抢救还得交费,您考虑考虑是否还需要?”
“这······得交多少钱?”老人嗫嚅着。
“不用药,三百块钱。”医生戴着口罩回答。
‘‘三百块······,有,还有救吗?’’老人左右为难。
“我们尽力而为······”
“······家里没钱了······”老人声如蚊语,在场的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就三百块,试一试。”不知谁插了一句。
老人目光躲闪着,干瘪的嘴唇磕绊着翕动,挤不出半句话来,陷入躲不开走不掉的两难境地。
医生等了一会儿,不见响应,示意护士走人。在场的人随后看到和听到护士有条不紊地往急救箱里收回各种医用器械和刺耳的碰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