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那封州,近年来可真算是民不聊生了。大梁自建国以来大小战事屈指可数,边境兵力也就数量上能看看,天高皇帝远,边境将士长期疏于管理,乏与操练,有的将士甚至成了有如富贾豪商的脑满肥肠臃肿形态。又有铠甲均是统一定制,强行套在这般将士身上撑得裂了开来。哪里有一点一大国之兵的样子。
封州的秋天格外的凉,加上封州好生梧树,一到秋凉便是满地金黄,落叶飘飘。大梁失意落寞书生若是经过此地必定会借景赋诗,有甚者甚至嚎啕大哭于此,故此地多在文人眼里为凄凉地。
而今此地战事不断,到是真的成为凄凉地了,诗人眼里的落寞色彩又是浓重了几分。
那安阳城的老黄头,就被带到此地来了。
他们在一个破庙里歇息,庙里供奉的神像头部不知去了哪,手臂断了掉在地上,身上也都是刀痕。有些蜘蛛用蛛网牵着地上的手臂和身体,试想那怎能接回去呢?
一行人出奇的沉默,一晚上没一个说话。老黄头憋的不行,他那一口黄牙的嘴总是想动动,却总又是憋了回去,他都怕自己会憋出病来,只能偶尔假装咳嗽让嘴出出气儿。
第二天天明,没有公鸡打鸣,是照入庙里的暖阳喊起他们的。
显然那一行人对这种生活很是不适应,老黄头到觉得没什么,但是潇洒了几个月后还是有点落差感的。
说说老黄头为什么在这封州呢?他也不知道,那天在紫楼里,老鸨说有个人要见他。
老黄头正值春风得意马蹄疾,连小家玉露这种在整个大梁都小有名气的茶馆都请他来品尝。有人要见自己,倒也不怪。不过让紫楼老鸨亲自前来,怕是此人地位不低。
老鸨将老黄头引到顶层门外就只是候在门外了,老黄头自己推门进去的。
老黄头是第一次来这紫楼顶楼,十一层,上来都废了好大的功夫。
一进门就看到整个安阳尽收眼底,这顶楼是半开式的,没有隔墙也没有窗户。老黄头还在为这绝色风景痴迷的时候,坐在一旁的人倒也没有急着打断老黄头的兴致。
后来老黄头回过神来,一个劲的道歉,生怕得罪了这位神秘的大人。这紫楼十一楼可不是谁都能上来的,天下文人墨客都想能上来亲眼目睹这安阳尽收眼底的绝色,可只有那潇洒的逍遥子陆知山一人穷书生一个,无权无势的登上过这顶楼,留下一句“雁字回头现金乌,紫楼十一无归路”。
人们都说他在埋怨仕途不顺,可也没几个知道他第一句到底在指什么。
老黄头从那人手里接过一封信,信里让他将一件事传播出去,老黄头从打开这封信后就知道这是上了贼船了。至于要他传播的事,便是那个讲的西凉的故事。
老黄头想着,反正是跑不了了,难得来次紫楼十一层,顺着这美景就在这十一楼喝了起来。他也知道了眼前这不愿露脸的人也就是个跑信的,就是主子位置不一般,老黄头让她吃肉喝酒,她也不吃,拘谨的很。让她走她又不走,说是得看着他走她才能离开。
然后就成了老黄头一个人在哪边吃边喝,说点有的没的。
临走前,两脸微红的老黄头走到楼台边上倚着木栏,想吹吹风,怪的是一点风都没有。不过看到远处金碧辉煌的皇宫建筑群,和偏僻处二层楼都没有的市井小坊里。老黄头莫名想到了精雕细刻的鸟笼里娇生惯养的雀儿和臭泥水沟渠里艰难求存的老鼠,没理由的叹了叹气。
第二天,老黄头讲完西凉的故事,他就收拾东西准备跑路了。他只记得自己还在打包自己的东西,后面就什么都记不得了。醒来时就已经和这群一个都不认识的人在一起了,后脑勺还生疼。
老黄头跟着这群人走了好快半月了,路上想打听打听这到底要去哪,他们也不说,只让老黄头跟着。老黄头不是不想跑,只是他们从不走关道,荒山野岭的逃了要碰到了有人的地方还好,要是无人之地,那老黄头这小身板就是必死无疑。
最后到终于有人的地方时,老黄头才知道已经到封州境内了。老黄头是想走也不能走了,封州如此战乱之时,孤身一人在外如找死无异。
老黄头跟着他们起来赶路,都到封州这么偏远的地方,老黄头也想不出他们到底抓自己来是干什么的。要说图财,他全身家当已经在他们手上了,没理由还不放他走。图色?老黄头用手捂着口鼻呼口气都怕把自己熏死……
老黄头只能跟着他们赶路了。
一路上看到的房屋就没几个是完整的,基本都是残垣断壁,有的被烧毁的房屋建屋的木基还在冒着烟。
路上他们碰到了一队军马,是四方阁里西阁旗下的狼骑军,数量不多就三十来人,多半是碰到了敌人打了场硬仗吧。狼骑军的规格多是百人,而且看到他们有的带着伤,身上还有未清洗干净的血迹。
狼骑军看到他们这一行人在此处乱晃,便前来盘查,毕竟这荒无人烟的战场一次出现七八个人难免生疑。
“我是西阁第四龙骑麾下第三十一狼骑军统领陈奉言。你们一行人,从哪来?到哪去?”军马上背上背着一柄麻布缠绕着的剑的人提着大刀问道。
一行人没人说话,老黄头这就有点奇怪了。就算是抢劫的盗贼,起码也会打圆场让这眼前的军爷们放过,毕竟乱世求生被逼无奈。可这一言不发,要是惹急了,丧命于此都有可能。
老黄头见到气氛诡异,狼骑军的人明显有了提刀的动作,赶忙撇清道:“各位军爷,我这走岔道了,迷了路。我以为这几位是本地人,知道路,便跟着了。若是各位军爷不嫌麻烦,还望带我一程。”
陈奉言示意边上一个来到老黄头边上,瘦小的老黄头要抬头看着这前来的军爷。带着老黄头走的一行人明显对于陈奉言让人带走老黄头的行为不满,但他们还是诡异的安静,一言不发。
那人拎着老黄头离开这几人之后,狼骑军默契的围了上来。
老黄头还没反应过来,狼骑军便将那几人杀了。老黄头被这场景弄得一阵恶心,走不动路。但狼骑军可不等他,只好强忍着恶心跟了上去。
那天老黄头没有睡着,也没去多想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后来才想明白那几个人应该是西域的,不说话怕是口音问题,一说话便会暴露身份。老黄头在路上与他们虽然就说了几句话,虽然有觉得口音奇怪,但开始也没往这方面想。至于为什么抓他,怕是跟他讲的那个故事有关。
老黄头放了一个晚上的哨,他明显感觉到狼骑军的人都没有深眠,但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昨天将他带出人堆的那位军爷。
老黄头见他睡醒了,便赶忙走到前去,陪着笑说到:“军爷早上好呀!”
那人被一睁眼便看到满口黄牙和一头黄发的猥琐的脸庞,再加上那不言而喻的口臭吓直接就是一脚踹在老黄头脸上。老黄头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个滚才停下来。
“少他妈套近乎,妈的坏了我一天好心情!”那人愤愤的说道。
“易平,走了!”陈奉言见将士们都醒来有一会了,便牵着马上路了。
老黄头拍了拍身上的土,陪着一脸尬笑跟着狼骑军走了。老黄头心里苦啊,好日子都还没过几天又变成这种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了。不过他也倒是看的开,他本是个没人要的孤儿,能活到现在他都觉得是老天爷眷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