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轩从未发现假期的日子竟是如此悠长,在放下中性笔与书本后,就只剩下了大片的空白。
说话间吐出的大片雾气,匀匀的覆盖在脸颊上。润湿了困倦贫瘠的心灵。
烤红薯的小推车,带着香甜走过银沐的每一条街道。烈火烘烤下露出金黄的薯肉。
南方原本喧哗的虫鸣,在冬天失去了声响。天地间只有人,数不清的人。填满了心里每一寸土地的人。
房间里杂乱的吉他谱,慵懒卷曲的头发。和一个个不愿承认的事实,交织交错。
曲如云日复一日的弹奏着她早已烂熟于心的钢琴谱,总有一天会让他听到,她心里的声音。
清妍的背影不再卑微,她把他从她的世界里剔除的干干净净,腕间的红骰子殷红如血。也许只有在夜半三更时,才会有泪沾湿衣袖。
侯羽行仍然隔三差五的在学校外面摆着他的旧书摊,沉醉的夕阳下是一张蜕变后的脸。胡须刺破脸颊,脖颈处分明的喉结。
董峰床下的地图又多了几处注脚,每一个地方都藏着洒脱呛人的梦境。
没有人停留在过去,他们变成了2009年的:
叶云轩
曲如云
清妍
侯羽行
董峰
当记忆里青涩的脸慢慢褪成淡黄色,像是一张老旧的照片。我该如何穿越人海,然后蓦地出现在你们眼前?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能解释。
青春,究竟是什么样子。
或许就是他们现在的模样吧,侯羽行捧着一本资料,借着还未消逝的余光。叶云轩和董峰忙着整理书本。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默契。
“你做出选择了么。”耳边有奇妙的声音,叶云轩转过头,侯羽行正埋在题海里。董峰认真的清点书册。
叶云轩来来回回看了了两三次,才确认是董峰说的话。
闭上眼对着未落的太阳,眼里是大片大片的血红。“嗯,我做出选择了。”他笑了笑说。
“我选如云。”
像是北方玻璃窗上结出冰凌的咔咔声响,激起万丈潭水。心里动了动。
我爱你,一如流星划过夜里。
但有些东西只适合拿来回忆,过去和现在,我选现在。
青木的备注他也改为了初雨,叶云轩不是想挽回什么,而是他想看看。自己爱过谁,最后又能留住谁。
“知道血癌吗?”董峰莫名其妙的问了句。
“那个啊,知道,就是白血病吧。”叶云轩很奇怪董峰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嘿,你们背着我说什么呢。”侯羽行突然从他们背后冒了出来。
董峰的脸上有轻微又强烈的表情。
“想听故事吗?”他下意识的摸了一支烟,叼在嘴里。这是那日他与侯羽行谈理想时都没有提及的事。也是他心里永恒的悲伤。
洁白的病床上躺着柔弱的身体,明明娇小的身躯却套着一件宽大的病服。
白色的口罩掩盖住了她十七岁如花的笑颜,一针一针的仔细的缝着一个香囊。她时而羞涩时而甜蜜,眼睛笑的眯了起来。
她的眼神里不曾有过悲伤,像春野纯净的百合,开放在不受污染的土地。
因为太过开心,一不留神针就扎到了手指上,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她小心翼翼的朝门口张望了一下,然后取出一截绷带缠上。
“峰哥哥,怎么来这么晚啊。”她看到门口出现的人影时,委屈的眨了眨睫毛。
董峰一直淡然的脸悄然露出一丝微笑,像是冰川里的第一缕暖阳。因为少见,所以格外的温暖。
“今天陪朋友去了,没有及时来看小夕。”
小夕好奇的睁大了眼,“是和你以前说的那两个朋友吗?我很久没有看到峰哥哥和别人一起玩了。”
“就是他们啊。”董峰宠溺的揉揉她的小脸。又凝重的看着她的左手,板着一张脸。
“你的左手怎么了。”
洁白的绷带上不停的有红色蔓延,小夕吐了吐舌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
“不说这个了,峰哥哥,我有东西送给你。”小夕说着递给他一个香囊。
“这样小夕就能一直陪着你了。”
“可是小夕还有好多地方没去啊。”
“世界好大啊,小夕想陪峰哥哥一起,去法国的巴黎订婚,再去意大利的维罗纳宣誓,到新西兰结婚,迎接世界的第一缕阳光。最后去雅典的爱琴海度蜜月。”
“小夕不想就这么离开峰哥哥。”
她的声音像是落入烈火的白绢,飘渺而无处寻找。
董峰轻柔的把她揽在怀里,“我也不想离开小夕啊。”
“小夕,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在深入南方腹地的小城里有一个男孩爱着一个女孩,男的呢叫董峰。”
林小夕嗤嗤的笑了笑,小脸通红的,抢在董峰的话之前说道。“女的呢,叫林小夕。”
“唔”林小夕睁大了眼睛,董峰的嘴唇一下子就贴到她的嘴唇上。
强行忍住了眼角的湿润,他又在心里默默的加了一句。
就让我来做你的眼睛。
法国巴黎广场上的白鸽像极了你纯洁的眼睛。维罗纳的葡萄酒甜醉了我麻木的心,和你当时的笑一模一样。而新西兰的阳光真的很暖,还有那条河水。
多年后,我走过你想到的每一个地方,我常常会想。小夕,要是有你在就好了。
小夕,我想做你的眼睛。
---------2019年董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