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真正的军人,并不需要爱情。就像那钢铁铸成的子弹,光亮、锋利而冰冷。惟一能让它燃烧的是身后默默包裹它的底火,击发时带着底火赋予的使命,呼啸向前,奋不顾身。
小黑没行动,野狼大队的其他光棍早就磨拳擦掌等着下手。一连长刘一豹找到营长赵铁龙,说以前都是他代表营里军训学员,这方面经验独到,方法老辣,并且仪表堂堂,让小黑这样的小个头代表营里出面,那不是丢野狼大队的脸吗?强烈要求营里让他去把小黑换回来。
赵铁龙说:“瞧你那德性,见了姑娘就走不动了?”
刘一豹说:“我得让组织放心,赶紧建立革命根据地,好把革命火种播下去,营长大人,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这光棍打了三十来年,再打下去,这直溜的光棍,就要变成泡水的油条了。”
“我看你现在跟油条差不多,油腔滑调。”赵铁龙摆摆手,“你少给我罗嗦,以前让你们搞军训都推三阻四,现在来了几个母的,就骚情,什么玩意儿?滚蛋,回去该干嘛干嘛。”
这一计不行,刘一豹就换了方式,没事的时候,就去军训学员的小操场上晃,晃了一圈又一圈。野狼大队的牲口们见了都说,这老光棍发情了,裤裆里别的肯定不是尿尿的玩意,是压满子弹随时准备射击的冲锋枪。
狗日的,可千万别走了火。
刘一豹这一晃,就启发了很多同类牲口。光棍们全都集中到小操场一侧的树林里,纷纷拿出望远镜往操场上扫描,最后各自确定的首攻山头都是柳如婳。
确定了目标,就得考虑对手。这跟行军打仗还不一样,聚在小树林里的每个牲口都没有同盟和战友,大家全都是敌人。争斗一起,就是一场混战,最终只能有一人,踩着所有对手的尸体走向他的目标。大家你瞪我,我瞪你,都在暗中估量自己和对手的实力。
空气中雄性荷尔蒙的密度像烈性炸药遇到高温一样,快达到了爆炸的临界点,宁静中酝酿着一场血腥厮杀,就像动物世界里展现的那样,牲口们为了争夺交配权,注定要和所有的竞争对手亮出锋利的獠牙,不拼个你死我活,那还叫牲口?
谁都没有轻举妄动,谁都明白,最先动手的那人,一定是最先倒下的,大家会群起而攻之,用利牙将他撕得粉碎。
在这个紧要时刻,刘一豹首先发了话。
“既然大家都想娶她当媳妇,狼多肉少,就得有个说法,古人说英雄配美人,谁要是觉得自己是条好汉,就站出来,咱们一对一地单挑……”
刘一豹话还没说完,牲口们呼拉一下向他围过去,目光似闪电划过夜空,狮吼如惊雷压顶,个个张牙舞爪,准备拿他祭牙。
刘一豹一看这架式,忙摆手说:“这样对谁都不公平,咱们是爷们,就按爷们的方式来决出高低,一对一单挑,胜者进入下一轮,直到进入决赛,最后胜出者,才有资格追求那位美女,大家以为如何?”
这当然是个好办法,牲口们都不傻,同意了刘一豹的提议,现场刚好十六人,分成八组,各自拿出看家本领,厮杀起来。
这是野狼大队成立以来各武功流派的一次集体对决,南拳对北腿,少林会武当,铁沙掌大战意形拳,螳螂手单挑金钢无敌铁头功。疾风劲走,刀啸剑鸣,腿似奔流,拳打无形。
光棍们被雄性荷尔蒙烧昏了头,也不管人家姑娘有什么想法,一厢情愿地认为,只要赢了眼前对手,就一定能抱得美人归,个个拼了老命,尽展独门绝技,在小树林里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刘一豹一掌击倒最后一个对手后,舔了舔嘴角的血,情不自禁仰天长笑,发出狮吼。这一战,赢得太艰难,与他过招的无不是野狼大队一等一的高手,他暗中苦练多年的铁沙掌终于发挥了用途。与他过招的高手无不犯了轻敌的错误,这么多年,他们只知道刘一豹的综合素质很好,却从没见他练过什么绝技,更没想到他的铁沙掌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交手时,从不与人纠缠,一出手就是杀招,对手还没弄明白,就被他一掌震晕。
躺在地上的光棍们个个嘴角挂血,喘着粗气,瞪着一双不服气的眼睛,绝望而怨毒地看着刘一豹朝操场上的美人走去。
刘一豹还没走出小树林,就听到背后有响声,一回头,看见先前躺在地上的光棍们正朝他冲过来,大有群起而攻之的架式。刘一豹一点也没犹豫,这回使出的不是铁沙掌,而是短炮拳,一锤定音,将扑过来的人一一放倒,与他交手的光棍们感觉刘一豹这回甩出的不是拳头,而是一挺机关枪,只听突突声,不见弹道痕迹,地上瞬间血流成河,全他娘的倒下了。
刘一豹确信没人能再与他对抗之后,得意地笑着说:“小子们,跟我玩这个还差得远呢,老子嘴里的肉,谁他娘的也别想抢!”
刘一豹正要往前走,这时眼前人影一闪,大队副参谋长徐春来拍着手走了出来。
“好功夫,今天真是大开眼界!”
徐春来说完抹了抹脑门上仅存的几根头发,头发纹丝不动,显然刚上过定型胶。这种情况,只有迎接上级领导时,他的发型才会搞那么隆重,今天不知是啥好日子,不光搞了发型,军装也是刚熨过的,折子鲜亮如新,皮鞋擦得更是尤如得了小黑真传一样,亮得能照出人影。
刘一豹立正敬礼,“请问副参谋长有什么指示?”
徐春来摆摆手,“没嘛指示,你们不回去给连队搞训练,跑这里来为个女人大打出手,像嘛事?大队长知道了,还不得扒了你们的皮,都散了。”
树林里的人作鸟兽散。刘一豹却没走,见徐春来搞得如此光鲜,心生警惕。要知道,他也是一条光棍,野狼大队职务最高年龄最大的老光棍。狗日的,他是不是也对我那没到手的媳妇有想法啊?也学着徐春来的口音对他说:“副参谋长,你干嘛去?”
徐春来见他还没走,皱了皱眉。“你干嘛还没走?我要去小操场,是不是也要跟你比试一下呀?”
“对不起,副参谋长,我不是这意思。”刘一豹赶紧道歉,“我是看你今天这么帅,所以问问。”
徐春来小心地察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我平时就不帅了吗?我是军训领导小组组长,我去操场上视察视察,需要跟你请示吗?”
刘一豹说了声不敢,悻悻地看着徐春来朝操场上走去,嘴里骂了一声“骚鸡公”,一步三回头,不情愿地朝连队走去。
却说场外的光棍们为争与柳如婳的交往权而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直接负责军训柳如婳那个班的小黑也遇到了很大麻烦。
才两天时间,别的班齐步、跑步等队列动作都像模像样,唯独小黑这个女兵班还是一盘散沙,队列行进稀里哗啦,徐春来这下总算找到了小黑把柄,以军训领导小组组长的身份狠狠地批了他一通。
领导批得有理,小黑无话可说,一张脸板得比以前更黑,要求也比以前更严厉。
被他训的女兵故意在队列里刺激他。“报告教官,我们又不是你的兵,你干嘛要这么严?”
小黑说:“你们虽然不是我的兵,但你们领导让你们来野狼大队,那就是想让你们学点特种兵的东西,不是让你们来这里度假的。”
另一个女生马上说:“报告教官,你老说特种兵特种兵,请问啥叫特种兵,你们特种兵有啥值得让我们学的?”
小黑严正地板了板眼,朗声说道:“特种兵就是特别有种的兵,你们首先要学的就是我们特种兵的‘有种’,血性。”
女生马上反击道:“我们是女生,一般说有种和血性的都是指男人,我们要都练成你们那样,这个世界也太疯狂了。”
一群女生哈哈大笑,搞得小黑张皇失措,再板起脸,也没人听他招呼。
女人这种动物,是用来宠和哄的,不能逼,就像猫,只能顺手捊,你把它逼急了,挠你一下,也不得了。
小黑显然不懂得这个道理,他的脸板得越黑,女生们就越跟他过不去。你让她们站军姿,她们故意扭腰松胯,你让她们走齐步,她们故意顺拐。你还不能动手去纠正,男女授受不亲,这是军训领导小组开会时着重强调明令禁止的,万一告你个非礼,到时你屁股上长满嘴巴也不一定能说清楚。
小黑气得肝胆欲裂,深刻体会到老母猪啃西瓜无处下手的悲凉心情。女生们见小黑气得够呛,心里当然乐了,站在队列里,用英语交流小黑此时的表情,一个女生的口语不是很流利,大概意思是说:“他以前是不是挖煤出生的,怎么长得跟我们老家小煤窑里打工的一模一样?”
众女生一阵大笑。小黑这时似乎无奈地笑了笑。
女生见他也笑,互相对望一眼,笑得更欢。一个女生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傻大兵吧?”
女生们又是一阵笑,柳如婳扭头同样用英语说:“都别笑了,其实当兵的都不容易,大部分都是从农村出来的,没什么文化,咱们不能这样。”
“我们这里最低文凭都是硕士研究生,让一群农民来当我们教官,他能教我们什么?这是文明的倒退,这是对我们所学知识的侮辱。”一个女生气恼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