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宁城外,一处密林之中,路齐拍了拍大黄的脑袋:“你在这儿好生呆着,莫要乱跑,别给道长惹事。”
说完,路齐带着小黑,在大黄一脸委屈的表情中,向着广宁城走去。
进了城,路齐一路向着城隍庙走去,回到庙里,路齐见到大殿门口摆着的一支用黑布包起来的瓶状物,顿时松了口气。
路齐挪开瓶子,蹑手蹑脚的走进大殿,只见三兄弟睡得正憨,刘焕被大哥二哥护在中间,脸上也恢复了些许红润,没有之前看上去那么虚弱了。
路齐轻轻上前,帮三兄弟掖了掖被角,然后便到一旁的灶台边忙碌起来,煮起了早饭。
许是被这动静惊动了,只见小猴儿忽的跳了起来,从稻草堆里抽出一杆木枪,持枪而立,口中喝道:“谁?!”
“怎么,你这猴儿莫不是要打贫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猴儿擦了擦眼睛,透过袅袅的炊烟看去,却见到一张笑容和煦,令自己兄弟三人牵肠挂肚不已的脸颊。
“道长!”
小猴儿丢开木枪,惊喜的叫了一声,跑过去抱着路齐的大腿不松手。
以他的年纪,加上又是发育不良,也只能抱到路齐的大腿。
“你这猴儿……快放开贫道”路齐笑着摇摇头说道。
小猴儿松手了,紧接着却是被二人这动静吵醒的狗儿和刘焕扑了上来。
“道长!”
“道长!”
两道身影如同乳燕归巢,一左一右的挂到了路齐腿上。
“哈哈哈,好,乖,都撒手,莫挡着道长给你们做饭。”路齐开怀一笑,拍了拍兄弟两的肩头。
“狗儿,你昨夜是不是通宵看书了?”路齐看着张狗儿脸上的黑眼圈,对他问道。
闻言,狗儿脸上欢喜的神色一滞,一如犯错被大人当场抓包的孩童:“是。”
“学问固然重要,可你也不能熬坏了身体。”路齐想起来“老家”那些和狗儿一般大小的孩子,被繁重的课业和不知道多少的辅导班磨掉了少年人的精气神,就连他,曾经也是其中一员。
“狗儿晓得了。”狗儿虚心受教。
“小焕,道长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好生听哥哥们的话呀?”路齐伸出手指,在刘焕小脸上一刮,逗弄他道。
“有,我每天都喝药,一滴都没剩!”刘焕依旧抱着路齐的大腿,极是亲腻。
“不错不错。”路齐笑眯眯的看着三兄弟,心中也满是欢喜。
不多时,饭已熟了,几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热乎的早饭,笑声阵阵。
路齐吃过早饭,便躺在了稻草堆上呼呼大睡,这两天他就没睡过一个囫囵的觉,即便是在府衙中小憩一会儿,也觉得没有稻草堆睡得舒坦安心。
这人啊,就是贱。
兄弟三人见状,便在一旁静静干着自己的事情,以防吵到路齐休息。
狗儿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极为认真。
猴儿则拿着大哥的细竹棍,蹲在地上写写画画,那痕迹不像是写字,却像一幅幅歪歪扭扭的画像,似乎是……枪招。
刘焕却是靠在大哥背上,眨巴着眼,和大哥一起看书,也不知能不能看得进去。
路齐这一觉,便睡到了晚上,中间被三兄弟叫醒吃了一顿送到口边来的午饭,吃完饭一顿夸奖,把掌勺的狗大师傅夸奖得脸红不已。
“道长,你醒了。”
路齐睁开睡眼,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只觉得神清气爽,听到一旁传来的狗儿的喊声,道:“这一觉睡得舒坦!”
路齐抬头往头顶一看,只见月明星稀,他这一觉居然睡到了晚上,猛的一拍额头,懊恼道:“差点睡过头了,你们吃过晚饭了么,若是没吃,道长给你们做!”
不知为何,路齐忽然很享受做饭的乐趣,或许他有读新东方的潜质也说不定。
“晚饭?”
闻言,三兄弟齐齐傻眼,道长是不是睡傻了呀,他们从小到大,就没听过什么晚饭。
“道长,不是一天两餐么?哪有什么一日三餐。”
“可算是知道你们三兄弟为何这般瘦小了,一日两餐,那营养哪能跟得上身体发育,都耍着,道长给你们下面吃。”
路齐撸起袖子,拿出食材,又打来清水,乒铃乓啷的和起面来,一通忙活后,路齐和三兄弟人手一大碗宽面,肩并肩的坐在大殿门槛上,看着头顶上的明月和星空,吃着热乎乎的面条,很是惬意。
星空下,路齐接着和三个小家伙讲述各种奇闻趣事,引来阵阵惊呼声。
……
深夜,路齐忽然睁开双眼,见三兄弟睡得安稳,小心翼翼的钻出被窝,生怕惊醒了他们。
路齐拿出纸笔墨,伏在供桌上,借着月光提笔写到:“道长走了,莫要挂念。常言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再呆下去,恐有祸患降临。天尊体恤,道长有幸遇着你们,已是修行半生的缘分。
狗儿,你要好生读书,莫忘了自己曾经许下的志向;小猴儿,你天性好动,是个当将军的,练枪莫要懈怠了;还有小焕,生来体子便弱,你们兄弟要好生顾着他。
道长藏了百两金子在供桌底下,留与你们花销,你们且好生放好了,明日那姓周的会亲自上门将你们阿婆留给你们的裁缝铺交还,这由不得他。
若是遇到难以度过的危急处,便将道长留给你们的玉瓶打开,放出里面的东西,道长留下三粒丹药,吃过丹药你们自然无须惧怕,纵然毁了广宁城也无妨。
道长此去,不是诀别,实乃大事未成,等到道长功成之日,再回来看你们,你们兄弟三人要相互扶持,好好成长,若是能立下自己的功业再好不过。
走了,哈哈,你们看,道长走时都在笑,你们明早见着这封信可不能哭鼻子,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就是莫怪道长不辞而别就好。
对了,你们也莫要寻我,道长云游四方,有缘自会再见。”
写完信后,路齐把墨吹干,压了三枚避尸丹在上面,掩上大门,悄悄离去。
他也考虑过带三兄弟一起走,毕竟几个半大的孩子在这乱世中,着实艰难不易,可是一想到自己肩负的任务还有未来必然会对上的无数正道修士,路齐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做个凡人富家翁,不比掺和到修炼界的风风雨雨中,随时都有可能丧命强得多?
萍水相逢,仅仅是几日的相处,但他已经对这生于困苦却仍旧怀着颗赤子童心的三兄弟有种大哥哥的情感。
身后的这座破庙,也是这异界唯一能带给路齐久违的家一般的温馨的地方。
然而正如路齐信中所言,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有缘自会相见,珍重便是。
“哈,你看你,你好歹还能有个棺材,可贫道的家却又在哪?”
月色下,路齐走在寒风萧瑟,四下无人的街道上,小黑从藏身的小胡同里跳到他身边,和他并肩而行,路齐对小黑说到。
小黑张了张狰狞的大口,像是在笑。
“笑?长这么丑你还有脸笑?待会儿到了周家,表现得凶一点,不把他吓个屎尿齐出,你的棺材贫道可就没收了。”
路齐说着话,一路往城南而去。
半个时辰后,路齐施施然从周府走出,身后跟着小黑,在周员外的千恩万谢下离去。
没人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第二天,周员外便亲自捧着地契来到城隍庙登门致歉,并在此之后的十来年间,处处小心翼翼的维护着三兄弟。
“走吧,这次可不会回头了。”路齐和小黑并肩而行,嘴里的话却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
苍峡山。
位于怀陵县和广宁县的交接地带。
一条狭窄难行,仅能供两人并肩而行的峡谷穿山而过,而这也是苍峡山的由来。
一只雄壮威猛的老虎正行在这条狭窄的峡谷之中,背上还驼着一个邋遢道人,道人身后又是一个浑身裹在黑袍中的神秘“人”。
“这地势,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路齐抬头看向头顶的一线天空,伸手摸着两边的山壁,感叹道。
又行了片刻,路齐忽然听到一声大喝:“那道人且站住!”
路齐抬起头,只见前方山道的宽阔出口处,一队官兵如临大敌,手持长矛,驾起据马鹿角,但那颤抖不已的双腿却足以说明他们此时内心的惊恐。
好大一只老虎!
“无量天尊!几位兵哥莫要惊慌,贫道元始,这是贫道的坐骑,听闻怀陵有僵尸作乱,贫道特来除僵尸的。”路齐端坐虎背,宣了声道号,对官兵们说到。
“队长,你看那老虎,果真服服帖帖的,竟然不咬那道人,说不定咱们真是遇上得道真人了。”一个兵丁拉了拉什长的袖口,低声说到。
“是啊队长,山中的老虎如何会让人骑在自己身上,看来咱们是遇着神仙了。”
那什长听了属下的话,又见大黄果真服帖犹如家犬,连忙吩咐:“快,撤了,把这些都撤了,迎高人过来!”
一众兵丁一拥上前,把路障推到一边。
那什长见路齐骑在虎背上慢悠悠地行来,脸上堆起笑容,道:“道长不愧是世外高人,这等异兽都能收服!”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方才听道长所言,是来捉僵尸的?”
路齐点头道:“正是,不知传言可当真,贵县真有僵尸出没?”
“不瞒道长,不只是有,还很多,就连县尊派去除尸的兵将也伤亡惨重,如今我县的百姓是人人自危。”
“看来贫道此行是来对了,我辈道门中人,以降妖伏魔为己任,有贫道在,却是不必担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