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指尖流转，初夏时节清晨闷热的空气中带着丝丝凉意，日光刚照映上山坡。一个20来岁的憨厚青年挑着一担水在山腰上给西瓜苗浇水。改革刚开放。但是对这个华夏大地万千城镇中的一个小山村并没有多大影响。
在挑几担水这几亩西瓜地的藤就可以浇完水了。他直了直腰，眼中点担忧。大包干政策推出几年了。他和他父亲以及两个哥哥在年初靠自己同母异父的大姐手里承包了这片山地，整片山岭都种满了几十亩橘子树。山腰上却有几亩向阳的空地。四人在两个多月前种下西瓜苗。前两个月长势喜人。不知怎的眼看就要开花了。西瓜苗就是点蔫，都是庄稼汉哪有种西瓜这种经验。
眼看这西瓜是不行了，他的两个哥哥都回去忙插秧去了，这时正时芒种时节，身为家里的老幺。颇感无奈。他也明白，这片西瓜地他的两个哥哥并没有看在眼里。田里的正事不赶紧做，他那两个彪悍的嫂子可不会给什么好脸他的哥哥看。他们都是从粮食定量供应那个挨饿的年代过来的。只相信能吃饱才是正道。西瓜哪能填饱肚子
家丽就剩他一人没有成家。前两年跟着他二姐夫偶尔半夜也干干挖人祖坟，摸金的鸡鸣狗盗的缺德事。在那个年代，道德哪有吃饱肚子来的实在？
他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立着扁担用草帽扇了扇风。摸了摸口袋，想抽支烟解解乏。却发现那放了一个月的烟只剩一个空盒，把空盒随手扔到身后。天天这样挑水。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这西瓜还有没有的救。心里只有一股子倔强劲。浇完水，在逛了逛橘子树，橘子树上的嫩芽，有些已经长出花骨朵了。看到橘子树长势喜人。心里有点安慰。他知道这才是一家人所关心的。毕竟这个是花了本钱投资的。
日转星移，天色擦黑。他坐在看护橘子山的小木屋前的青石上。想着前几天二姐夫和他说的那个姑娘。那是他二姐夫同村一个朋友的小姨子。听说身材高挑相貌端正。很能干，能娶回家绝对是个能过日子好媳妇。天色渐暗一轮上玄月悄然生起。给这夜色中带来了一丝明亮。
风带着隔壁山头的歌声飘来。他知道隔壁山头有个闽南人，一个黝黑的汉子，并不高。也在这承包一片橘子林。歌声在这寂寥的夜色中穿过山林，飘荡出去很远很远。一首”爱拼爱会赢”让他听到有点痴了。不得不说那个汉子唱的很好听。在这收音机都罕见的时候，哪有什么娱乐。带着对那个二姐夫口中的好媳妇丝丝期许入眠。
翌日晨曦未起，他又到山脚下挑水，他想法简单，一心执拗，觉得西瓜藤有点焉是因为缺水。浇到一半西瓜地时，小木屋处似乎人有人在叫他。“华明、华明、”一个男声在呼唤。
“诶，诶。我在这呢。”陈华明挑着空桶快步朝小木屋走去。“叔，你来啦。”那个有点清瘦的中年男子看看他，“你还在给西瓜浇水呢？西瓜藤有起色了吗？”陈华明叹了口气“还是那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试试呗。”
看着眼前这个发鬓有点灰白的人。额头上有点褶皱。这个中年男人是他的父亲陈荣兴。叫他叔是因为跟他同母异父的大姐称呼。从小他们几兄弟就这样一直没有改过口。陈荣兴也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陈荣兴点点头没有再表示算是默许吧。“这几天橘子花要开了。收成好不好这时候的施肥疏花很重要。田里的秧苗已经基本插完了。等会你两个哥哥和嫂子会过来一起。”说着从口袋拿出烟叶自顾自的卷起一支抽起来。烟还没有抽完他的哥哥嫂子就到了。一行六人分散在山林里。两个妯娌一边干活一边说着张家长李家短。男人们默默的干着活。偶尔听上两嘴，活干的也不觉得烦闷。
兴许西瓜是被陈华明执拗劲感动。或者是对生的依恋，在陈华明的努力下慢慢的有了起色。开花结果。陈华明满心欢喜，急冲冲的跑下山和他的父亲报喜。
西瓜一天天长大，眼看这两天就可以采摘了。陈华明的大哥陈华国来到山上，笑笑嘻嘻的对小弟说：“老三这几天辛苦了，这两天田地里的事也做完了。我也没有什么事。守夜防盗这样的事我来吧。过两天我让老二也过来看两天。我们大家的事不能只让你一个人辛苦。”话是这样说。陈华明虽然憨厚却不傻。知道老大对地里的西瓜有点想法。他没有任何表示。他对着大哥点点头，算是同意大哥的说法。收拾洗漱用品下山去了。
一个星期后西瓜基本成熟了，要采摘了。他和二哥陈华泰来到西瓜地。随便瞄一眼。就知道他不在的这几天地里的西瓜少一两千斤。他心里知道，绝对是老大搞的鬼。但是兄弟成家了，有些事不能再像少年时。
只要人不懒，辛劳必定会有回报。西瓜算是丰收了。从大姐夫黄达军那借来拖拉机装的满满的一车。三兄弟跟着拖拉机到县城。那个时候还没有城管。找到县城农贸市场门口边的一小个摊位摆开，零售价是8分钱一斤，卖的实在辛苦。
一个额头上有条刀疤的二道贩子走来，大概也就二十来岁。三角眼一脸凶相。看了看，拿起一个敲了敲侧耳听了听声儿。自顾自的用拳头破开一个。尝了尝。又看了看拖拉机上的西瓜抬眼朝三兄弟问道：“这车西瓜全要的话怎么算？”三兄弟的老大，毕竟年长，也事故些。笑呵呵的从口袋里掏出公费买的香烟。朝来人递过去一支。“来，小哥抽支。我们这个西瓜你看看大吧。刚才你自己随便破开一个尝过，甜得紧勒。你看这零售是8分钱，你整车拿去的话给你算6分钱吧。”
由于没有什么做生意的经验。当时装车的时候没有顾忌。西瓜无论大小混装。二道贩又看了看车上的西瓜。对老大说。“贵了，你看看这西瓜有大有小。品相也不是很好。我实话和你说，我们也是拉到往外地区卖的。你要6分一斤贵了。”说着点起接过老大的烟。吞吐两口道：“这样吧。一车180块。”
老大心里也明白这是碰到精明的主了。心里默默的计算着。一车西瓜大概四千两百斤左右。算起来5分钱一斤都不到。但是看看这三三两两的买瓜人。天知道卖到什么时候。这才十分之一呢。回头看了看后面的两兄弟。三人目光交织。低声商量了下。
老大回过身，对那人说：“小哥你看这样，我们地里还有很多。你看着朋友那帮忙说说。我这一车凑个整200块。给你。”二道贩子感觉眼前这人还算可以。“两百就两百吧。你们先等下，我去叫人过来把西瓜拉走。你带我去看看你们山上看看。我要是不要。我们县就没有敢要。”
二道贩子说完，离开没有多久跟一个小伙子一起开了辆拖拉机过来。几个人把西瓜装好。二道贩子对那开拖拉机的小伙子交代几句。后跟着他们三兄弟上了拖拉机看西瓜去了。
站在西瓜地头。二道贩自顾自的绕着西瓜地看看了。心里暗暗赞许。走来一圈回到老大身边，和老大说。这样吧，地里的我给你包圆了。再给你们两千块。你们负责采摘再帮忙装车。三兄弟又商量了一下估摸着也差不多。爽快的答应了。
二道贩子和他们约定好明天早上过来拉，让他们现在可以开始采摘了。第二天一早天刚才擦亮。那个二道贩子带着两个人开着两辆拖拉机来到山脚下。三兄弟昨天等二道贩子走了后就把事情和家里人说了。所以天还不亮的时候就开始采摘，搬运。一行人采摘的采摘，搬运的搬运，装车的装车。整整忙活了一天。拖拉机整整拉了十拖拉机多。二道贩子点一叠大团结交给老大。陈华明的大嫂和二嫂看见陈华国手上的大团结就眼神就没有离开过。
夕阳已经落下山头。晚霞漫天。几人直了直腰，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没有什么比丰收更值得高兴的了。大家围在小木屋前简单了吃点干粮。陈华国拿出大团结和昨天的两百块把钱交给陈荣兴。
陈荣兴拿出一个记账本。”我算了下，除去西瓜苗肥料。今天请人的帮工，昨天拖拉机的费用。剩2040块。分成4份一家五百块。剩下的40块给老三吧。你们没有意见吧。”陈华明的大嫂和二嫂有点欲言又止。陈荣兴扫了他俩一眼。”我们知道你们两个想说什么，但是你们将心比心的想想。要是没有老三前面天天挑水浇，西瓜有没有这样的收成还不知道呢。”说道这，俩妯娌不再说什么了。
在这肉才六七毛一斤的年代。40块是一笔不小的款。
陈华明心里清楚，只接过五百十块，把剩下的三十块递回给陈荣兴，“叔，没事，大哥二哥家里都有孩子，多余的还是平分吧。给三个侄子买点好吃的。”说着转身进了小木屋抱了一个西瓜出来。破开。给陈荣兴拿了一块。招呼哥哥嫂子一起吃。坐在青石上边吃边说。“里面还有两个我昨天半夜摘了三个大的藏起了。等会你们带回去给侄子也尝尝。”
陈荣兴见这个小儿子坚决。也不再多说什么。把钱分别递给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两人连退让都没有爽快的结果。吃完西瓜。陈华国和华泰两兄弟抱着大西瓜领着各自的媳妇回家去了。
只有陈华明没有再离开。因为橘子树已经开花了。正是结果的时候。他光棍一个。也没有地去。索性就呆在小木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