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一声轻微的声响在黑寂的夜幕里格外清晰,吓得树枝间的鸟儿惊慌飞起。
书言一只手拖着沉重的包袱往肩上一扛,另一只手揉了揉泛酸的鼻子。
心情复杂地回头看了眼那高大却古朴的宋府,心里有些留恋和不舍。虽然她失去了之前的记忆,可经过这两年,她已经对这里有了依赖。爹爹那样疼她,尽管大娘和大姐姐、三姐姐看她不惯,可这里,还是她宋书言的家。
如果不是爹爹和大娘的逼迫,她可能还会在这里生活得更久些吧。
两天前,爹爹在饭桌上笑得慈祥和蔼地,往她碗里夹了一块她爱吃的翡翠虾饺,目光直直地望着她,“书言,今年应该十三了吧。”
“嗯,今年十月初九便满了。”她愣了一瞬,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手心微湿,抬头乖乖回答,心里有些不安。若是没猜错,应该就是她的婚事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爹爹道:“书言如今也不小了,过个两三年也能嫁做人妇了,时间过得真是快。”宋员外笑着感慨道,眼里满是愉悦和乐见其成,看得出是真心地为她欢喜。
“爹爹,书言还小,想再陪您几年。”
“怎么会小?书言孝顺有心,为父怎会不知,只是这终身大事,不可轻易断言。”宋员外一反往常的和蔼,态度果断得不可商量。
“爹,不知四妹妹的......是哪家的公子?”宋倾葶轻抿着唇,泄露出心底的但心。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这公子你们也见过,裴家庶二公子,书言能有此良缘,实属三生有幸。”宋员外眼中浮现着满意的神色,只是这满意之下隐隐藏着几分自己的心思。
若非公子心属书言,他是怎么都不愿让她去的,那高门大户之地,又岂会是好呆之处?不过,若是公子不喜她,他也不会有这样一个疼爱的小女儿。
“爹爹,裴公子身份高贵,既然对宋府青睐,为何......为何会让四妹妹......”宋如葶紧咬着下唇,不甘之色若隐若现,这宋书言才回他们家两年而已,爹爹为何什么好事都先想着她?更何况她只是个庶出的!她宋如葶不甘心!!
宋员外扫过桌上的每一张脸,得知内情的妻子倒是什么表情都没有,大女儿和三女儿明显的是不甘,二女儿宋芸葶性子稳重,面容上看不出什么。可小女儿宋书言,她看着还是有些犹豫不安。他对上了她的视线,鼓励地冲她笑笑。
想了想,他开口道:“这件婚事是裴公子自己提起的,再者,裴公子和书言还是指腹为婚,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即可。书言,你可愿意?”他的目光不容反驳地坚定,看得她动也不敢动,只能低头答应。
爹爹已说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即可,又怎谈愿意与否?
念及此,宋书言轻轻地叹了口气,透过松林望着宋府的方向,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其实她懂得爹爹的难处,他必定是没法子了才会逼她,但她如今还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所以只能先逃跑,等这事没那么急了,她再回来。
忽然背后的包袱动了动,一只柔软的毛茸茸的长耳朵先探了出来,不多时,一个小脑袋蹭着包袱的缝隙伸了出来,赫然是前院的小白。
“小白,我们要离开家了,你难过吗?”宋书言抬手覆在小白柔软的头上,看着它微微颤动的长耳朵,忍不住地揉一揉,捏一捏,戳一戳它毛茸茸的兔脸。等到玩够时,才将已经怀疑兔生的小兔子小心地窝进怀里。
后院的小黄看着很是凶狠,她如今逃离家门,若是空留小白在家,兴许她再回来时连它的尸骨都不一定会见得到。因此,为了小白的生命安全,她有必要将它一起拎出来。
“小白,以后我们就要一起去闯荡江湖了。”书言挺了挺腰,将头顶有些歪斜的头冠扶正,乌黑的眸子里光彩惊人,精致的面容变得愈加夺目。
她以前偷偷出来玩的时候,听隔壁的老人家说,过了陵城的锦山便算是出去了,外面的世界有着陵城所没有的富贵和繁华,那里住的多半是贵人,格外注重气派,出趟门都要带几十个人。
因此,此次除了要逃婚,她还想要出去看看。
“吱吱——”一道叫声忽然从头顶的方向传来,一只肥嘟嘟的石老鼠“嗖嗖”地从树顶爬了下来,蹲坐在离她不远的树枝上,小小的黑色的眼睛愣愣地盯着她。
“吱吱——”看她不理,又叫了几声,从树枝上扒拉出一颗饱满的松果啃得直欢。
宋书言在看见它的时候吓了一跳,毕竟这月黑风高的,即便她未做亏心事,心里还是会有些害怕。
只是小白的胆子比较小,被吓得打了一个颤,反射性地从她怀里蹦了出去,一跳一跳地跑远了。
“小白——小白——”宋书言压着声音唤它,逃跑不能太过高调,这松林里虽然没什么人,但小心点还是好的。
小白被吓得不轻,听着她的呼唤头也不回,夹着尾巴跑得更快了。当然,也可能是回到山里太过兴奋了。
宋书言提起衣摆朝着小白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跑着跑着便发现这大半夜的松林里一片漆黑,放眼望去什么也看不见,哪里有小白的影子。
风声渐浓,月上枝头,宽阔的松林里寂静无声。书言有些害怕地蹲下身,刚才有小白在身边还好,此刻只余她一人却有些不敢再前行。
“咕咕咕咕——”几声尖利的兔子声蓦然打破了寂静,惊得树林的鸟儿都吓飞了许多。
这是小白的叫声么?书言撑着地起身,飞快地朝着声音处跑去,不知名的树叶刮过脸庞、耳朵和头发,带起一阵微痒。
“啊!”
书言不小心踩到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脚踝袭来一阵刺痛,身子一歪,从山坡上滚了下去,直到山底的小道上才停了下来,不过额头却不小心撞上了路口的石头,昏迷了过去。
昏睡了不知多久,迷迷糊糊地觉得浑身疼痛异常,脑子很是混沌,额头还一阵阵地抽痛。
依稀感觉到自己应该是被人救了,用已经几乎浆糊成一团的脑子思考了一会儿她现在是在哪里,难道是回家了?
正疑惑着,下一秒便否定了这个猜测。
“如何?”一把清冷好听的嗓音在身边响起,这是她没有听过的声音。
“启禀公子,这姑娘身体本来就虚弱,经过昨夜劳累,又受了伤,身体受损严重。除了要喝药,还要好生调养,平时动一动也是有益的。如若不然,恐难以长久康健。”一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颤巍巍地拱手做了个轶。
她没有听到那把清冷嗓音的回应,耳边只有他们来去时的轻微脚步声,心中有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