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张书汉的小儿张扬就被从被窝里提出来,他一边走一边埋怨说,
“出什么事了,警察还来了,把我还叫起来了,家里来贼了。真是的,妈,家里就那么一辆汽车值钱,别的没人偷。”
张书汉的老婆向张扬使使眼色,可张扬根本没看,想和儿子串供,警察一直跟着,也不敢说。
张扬刚一进屋,警察掏出手铐就把他铐在了椅子上,他吓了一跳,大声叫,
“你们干什么,我犯什么事儿了,你们就抓我?”
警察说,
“行了行了,别狡辩了,你爸都说是你干的。”
张扬说,
“我干什么了?”
警察说,
“你把陈志军的机井给砸了,电线给剁断了。你爸都说是你干的。”
张扬急了,
“我没有。爸,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砸人家机井。机井跟我什么关系……”
张书汉打断了张扬的话,
“扬扬,承认了吧。你要是不承认,警察就会把我抓走。我这身体能进局子吗?”
警察听出了张书汉这句话的意思,张扬也明白了,
“爸,我现在是明白了,你这是让我顶罪去。爸,有你这么干的吗,我媳妇儿还大着肚子呢,你让警察把我抓了,有你这么当爸的吗?我是你小儿子,你不疼我,媳妇儿是我自己搞的,自己花钱娶的,房子是我自己盖着,车是我和媳妇儿挣钱买的。你三天两头病找我要钱,行,我挣钱多点儿,我有钱就给你。你什么时候找我大哥二哥的,你太偏心了。你还想让我顶罪,我不承认。今天下午我们哥们儿来了,从下午三点一直喝到晚上八点多。我有点儿多,连朋友我都没送,就睡了,我没干。”
张书汉怒了,骂道,
“你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你还是儿子吗?我把你养大,这还不够吗?”
张扬平静了下来,坐了下来,
“我是你儿子,是你把我养大。你不就是说钱吗?钱我有,你进局我还可以花钱给你走关系。你好好想想,你的车是谁买的,家里的电视是谁买的。你让我借大哥五万块钱给孩子看病,我借了。到现在呢,谁还我一分钱。现在又来这套,你又让我顶罪,没门。不是我干的……。”
张书汉站起来就要打张扬,
“我让你顶嘴……”
“行了。”
警察站起来阻止,
“现在我是看出来了,张书汉,就是你干的。你们家里的事儿我管不着,现在跟我们走吧。”
张书汉的老婆一把拉住张书汉,
“他不能跟你们走,他有病。”
张扬来了一句,
“有什么病,砸人家东西的时候哪来的病。”
天刚刚亮,陈志军地里已经热闹起来。
地头上干活的妇女纷纷议论起昨天晚上张书汉被抓的事儿,
“张书汉真不是个东西,把人家井给砸了。”
“真的吗?我刚起来的时候就听说了,原来是真的。”
“可不是吗?我听说是张书汉想白用人家的机井,人家不给用,就给砸了。你看看,那不还修井呢吗?”
陈志军正和机井队的人聊着天,有两个人在清理着地面,陈志军问了一句,
“刘师傅,这得多长时间修好?”
“一天吧,修好修,就是井下面的洋灰(水泥)都硬了,那是最麻烦的。”
陈志军有些担忧地说,
“这井不会报废了吧。”
“应该不会,可能性不是很大。我修井好多年了,报废的事儿只遇到过一次。”
张书汉昨晚被关到了派出所,也没有审问他,这是让他的心理防线崩溃。
直到天亮,张书汉坐椅子上醒来,手上依然戴着手铐,值夜的警察忙了一夜,在本子上记得什么。终于,他合上了本子,伸伸懒腰。
张书汉又渴又饿,昨晚一直忍着,但现在熬不住了,小心地问,
“同志,能不能给我口水?”
警察转过头看看张书汉,站起来,走到饮水机前面用一次性纸杯准备给他接了杯热水。
张书汉连忙说,
“同志,我喝凉的。”
警察又给他换了杯凉的,走到他前面,
“喝吧。”
张书汉一口喝完。
警察又问了一句,
“还喝吗?”
张书汉摇摇头,
“不喝了,谢谢。警察同志,什么时候能把我放了?”
“放了你?”
“对。”
“等着吧,一会儿等胡警官来了再说吧。我没有权力放你。”
正说着,胡旭从外面进来了,警察站了起来,笑笑说,
“胡哥,你来了。”
胡旭看看张书汉问,
“他刚才跟你说什么呢?”
“他问我什么时候放了他。”
“哦,行了,你回家吧,我来吧。”
“行,那你忙,累死我了,终于把这个案子完了,一会儿你补充一下,传上去就行了。”
“没问题。”
警察走了,胡旭把张书汉的手铐打开了,张书汉柔柔手腕子,才发现被铐过的地方还挺疼。
胡旭指指自己前面的那把椅子,
“坐那去。”
张书汉老老实实,
“好。”
“我怎么问你,你就怎么答,你最好不说谎。”
“那是那是,我都坐这了。什么都说。”
“姓名。”
“张书汉。”
“地址。”
“五口村。”
“为什么破坏人家机井。”
“我想浇地,陈志军不给我用,我就想报复他。那天傍晚,地里干活的人挺多,我趁没人的时候,把地下的电线给剁了。又用砖头把刚砌好的洋灰管子给砸了。”
“你还算老实,既然你已经承认是你干的。我们也不追究你的民事责任,就谈一下简单的赔偿问题吧。”
“我愿意赔愿意赔……”
“行,现在机井还没有修好,至于具体的多少钱,得陈志军说出算了。”
“啊!警察同志,如果让陈志军说了算了,我不得倾家荡产。”
“谁跟你似的,天天想着报复。咱们都是一村的,陈志军什么样的人,你能不知道?他和他爸人都老实,你再看看你,除了会占便宜你还会干什么。”
“是是是……旭子,我什么时候能走啊。”
“这好说,你在这上面签字,你就可以走了。志军修完井,你出钱就行了。如果咱们不是一村的,估计这事还真不好完。这事儿说大就大,说小就小。要是志军说你耽误了地里的事儿,那钱就更没数了。”
陈志军的地里终于栽完了竹苗,几辆大型机械已经开走。陈志军站在地边看着竹苗,眼里全是期待的神情。
赵玉城开着那辆破夏利停在了陈志军的身边。
“志军。看什么呢?”
“将来。”
“你想了没有,这片竹林将来做什么,是卖掉,还是做其他的。”
陈志军悠悠地说,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是想用竹子造纸。造纸污染大。但实际是这种污染是最好治理的,治理之后,水甚至可以饮用。可要建造一家造纸厂和一家污水处理厂资金得几千万。我想信用社不可能再贷款,这个梦想暂时还不能实现……”
赵玉城说,
“想法不错。这是你的目标,但眼下呢,你怎么办?”
“我想这两年先把竹子卖了。竹子是最好的造纸原料,造出的都是上等的纸。”
“可我们这里算是北方,你这竹子适应吗?”
“问题不大,虽然有的竹子不适合在北方生长,但我现在种的竹子是新培育出来的长枝竹,耐寒耐旱,生长不是问题。这种主要就是做竹制品。”
“那就祝你好运。”
两个人正往正说着话,胡旭骑着电动车过来了。
“志军,玉城。”
胡旭大老远的就喊。
他们两人向胡旭招手。
胡旭把电动车停好,
“你们俩都在这,想给你们两个打电话,我手机还没电。我刚才去了志军的家,才知道你们在这里。”
赵玉城问,
“你不在派出所等着,怎么跑这来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在派出所上班,又不是卖给那了。还不让回家,这两天我也不用值班。对,志军,张书汉已经服了。”
陈志军立刻问,
“怎么样了?”
“张书汉说了,你修井多少钱他就出多少。你井修好了吗?”
“修好了,很顺利,花了九百多。”
“那我通知张书汉,明天你和他都去派出所吧。把这事儿解决了。”
赵玉城冷笑说,
“我看够呛,张书汉什么玩意儿谁知道,让他出钱,那怎么可能。志军说的对,他连买馒头都借钱。”
“这情况不用你们操心,我看先这样吧,我走了啊。”
“那么着急干什么,志军说了,请我们吃饭。”
胡旭摆摆手说,
“以后再吃,我今天回去有事。”
胡旭走了之后,赵玉城问陈志军,
“你知道他这么着急干什么吗?”
“不知道。”
“我听说啊,有人给他介绍了个对象。”
“哪的?”
“后面那村的,真他妈不像个男人,天天往那女的家跑。”
“你以后也一样。”
张书汉虽然被放了,但心也一肚子火。他挂了胡旭的电话,把电话扔到了一边,端起桌子上面的酒杯一口把酒喝光,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老婆很怕他,小心地问,
“书汉,旭子跟你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这小子给我打电话哪能有别的事儿,还不是陈志军小兔崽子的事儿。”
“啊?”
“啊什么啊,他让我赔九百多块钱,这事算了了。不然的话,就要抓我。”
“那就赶快给了吧。”
“你个老娘们儿知道个屁,老子就是不给。我看他怎么着,小胡这小子再来,我就死给他看。这两天我去我们城里的女儿家住两天,你在家。他们要是来了,你就说不知道我去哪了。”
陈志军回到家里,母亲正的做饭。
“妈,我回来了。”
陈母没抬头,依然在坐着刷锅,
“去屋里歇会儿吧。”
陈志军走到母亲的旁边,陈母立刻把头扭到一边。
“妈,你怎么了,你脸怎么了?”
陈志军发现母亲脸上的异常,立刻蹲了下来。
陈母使劲儿把头扭向一边,带着一丝哭腔说,
“没事,没事……你去休息吧。”
陈志军把母亲的脸扭了过来,脸上全是伤,一只眼睛已经成了熊猫,就知道是谁打的。他站了起来,冲进屋子里,看到父亲正靠在坑上的被子抽烟,
“爸,我妈是不是你打的?”
“你别管。”
“我怎么能不管,他是我妈。你这是家庭暴力,这是犯法的。”
陈父坐了起来,把烟头扔到地上,
“志军,你是长大了,翅膀硬了,什么都管了。我跟你妈的事你别管。”
“你以后不许再打我妈。”
“你小子行,你也是男人,我倒想看看你以后有了媳妇儿什么样。”
陈父说完,气冲冲地走了,还不小心一脚把放在门口的凳子给碰到了。到了外屋,陈母小声地说了一句,
“饭熟了……”
“哼!”
陈父没说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志军走了出来,安慰母亲说,
“妈,别难过了,他不吃我们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