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南蝶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漫天的星星在她眼前铺展开来,澄净的天空如同上好的画布,点缀着无数明珠般的星子。月亮偏安一隅,清冷的星辉洒在地上,地上的空气带着丝丝的凉意。
等她意识回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生生打了个寒战。
冷。不同于白天的燥热,一股难以抑制的寒冷紧贴着她的皮肤,不断向里缓缓渗透,她动了动四肢,很快就因为寒冷抽搐起来。
北南蝶坐起来,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昏迷了几个时辰还是十几个时辰。腹中所幸没有什么饥饿感,她忍着哆嗦慢慢站起来,想紧紧身上的衣服,可这一套半干的衣服皱皱巴巴,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暖意。
北南蝶苦笑一声,这来来回回的折腾,也亏得她这具身体受得住。
因为是个晴夜,夜色并不很黑,还能模模糊糊的看出周围的环境。北南蝶在石窟中又是见惯了黑暗的,是以并没有什么犹豫,慢慢地往远处走,想弄清楚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她能肯定的是,自己还在白隘山。但白隘山山脚与周围群山连在一起,绵延十数里,她究竟是从哪个方向出来的,也难以判定。
万一运气不好,与来时的方向正好掉了个头,她也没有把握自己能在这荒山中独自走出去。
此时的北南蝶,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黎清焰。
在洞中的几个月,为了能让自己尽快完成目的,北南蝶一直克制着去想黎清焰。她只有一心一意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完那些书,那是她出去的唯一办法,想黎清焰的事情并不能给她带来什么用处。
除了一点点心理上的慰藉。
可是现在,她脑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念头,就是黎清焰现在究竟在何处。
自己凭空消失,后来又引发了石崩,黎清焰肯定会大吃一惊的。找她是必然的,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她若是失踪一天两天,黎清焰一定会倾尽全力寻找她,但现在已经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正常人都不会以为她会活下来——连她自己回想起来也觉得惊奇不已——更何况黎清焰向来不是个闲散人,他手头有的是事情,最大的可能便是已经收了手,转变计划应付自己手中其他的事情了。
理智告诉她这样的可能性极大,可她心里却模模糊糊的有这另外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有些不切实际,却在脑海中回忆起的那句慎而又慎的“我喜欢你”中站住了脚。
北南蝶之前没有敢怎么细想黎清焰当初忽而出口的表白,现在想起来,脑子中竟有些轻飘飘的,甚至逼得她停住了脚步,有些惶然的盯着天空。
藏书的事情已经可以说是告一段落,接下来的道路却没有因此明朗起来,反而更加扑朔迷离。
她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明天会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这三个月加在自己身上的东西会对以后的自己起什么样的作用。
一阵清冷的夜风吹来,北南蝶又打了个寒颤,突然从迷茫的意识中缓过来。
她加快脚步,把杂七杂八的念头全都排除,脑海中只剩下了一句话:找到黎清焰。
先找到黎清焰……这句话像是一盏明灯,照着她走向昏暗不明的前方。
北南蝶脑中浑浑噩噩,身上也一阵冷一阵热的,脚下的步子越发虚浮。她没有停下来,怕自己一停脚便会再次昏迷过去。
一直走到天上星宿渐稀,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才远远地看见一个低矮的房屋。
北南蝶一时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走近了才发现当真是一个房屋——看起来像是一座寺庙,年久失修,门口的牌匾破旧的不成样子,根本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庙。
不过不管怎么说,好歹头上有顶四周有墙。北南蝶哆嗦着走进去,凌晨的一点凉意渐渐消散,她匆匆扫视了一圈,破庙正中间是一座泥塑的神像,彩漆剥落,整条胳膊连着半边肩膀都已经不见了,残缺处几个硕大的蜘蛛网横七竖八,灰颓之势一目了然。
好在香案前还有两个蒲团,北南蝶强撑着走过去,将蒲团拽在一起,刚一坐下,两条腿就像是灌了铅似的再也动不了,连带着脑子也像是灌了铅似的,很快便不省人事了。
就算是昏迷了过去,北南蝶身上的不适也没有减轻分毫。混沌之间只觉得自己置身火海,周遭的高温恨不得将自己化成水汽,燥的她大汗淋漓,连呼吸都炙热无比。
她煎熬了许久,只模模糊糊觉得额头上有一点清凉,胡乱间想伸手握住,却碰到了一个软绵绵的物什,心中一惊,硬是从混沌中挤出了一丝清明的神识,勉强将眼睛掀开了一条缝,眼前一道影子倏然间闪过。
就算是脑中的混沌再强大,北南蝶也不得不强自压下来,对危险的敏感让她挣扎着坐了起来,眼前破败颓废的陌生景象让她一愣,半晌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一个软趴趴的东西从她额头上掉下来,砸在膝盖上,北南蝶一手扶着快要炸裂的头,一手将拿东西抓在手上,认出是一片灰蒙蒙、脏兮兮的布料,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扯下来的,沾了些水,湿漉漉的。
上面的清凉倒是让她指尖微微一动。
她还是半躺在蒲团之上,只是面前的空地上却摆了两个缺口的破碗,里面盛着满满的清水,地面上还洒了一些未干,混着地上厚厚的灰尘淌成一片。
她将那布料放下,皱起眉头向四周看,这才发现厚积的灰尘上有几个杂乱的脚印,而那有些狰狞的半边神像上,分明还有一个小小的掌印。
“谁在那儿?”北南蝶浑身绷紧,拢紧了衣服,顺手摸到还在自己身上绑着的小叶子,紧紧握在手上,目光死死的定在神像之后。
神像后边半晌没有声音,北南蝶视线余光扫到地面上的脚印,大小一致,看样子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没有穿鞋的人。
“出来。”她声音冷若冰霜,心中却没有什么底气。高热之后带来的脱离感还沉沉的困在身上,腿更像是失去了知觉,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