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门外的想起两声清晰的啼叫,才把北南蝶从自己乱如麻的思绪中拉出来。
外出觅食的冲霜刚回来,在自己常停的巢穴边住了脚,低着头整理自己的羽毛。不一会儿柳参就出现在了院子中,他走近冲霜,在它身体各处检查了一下,拿出了一瓶粉末,往冲霜的双脚上倒。
北南蝶看了一会儿,觉得奇怪,走出门近看,才发现柳参再往它的脚上缠绷带。
“冲霜怎么了?”北南蝶问道,她还从未见过冲霜有伤着爪子的时候。
“小姐。”柳参先是恭敬地冲北南蝶行了个礼,才答道:“是刀伤。”
北南蝶仔细看着,才发现这伤口不只是一道,四五道伤口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全在冲霜的脚上。而且看伤口的愈合情况,还不是同时受的伤。
“怎么回事?有什么东西攻击它?黎清焰知道吗?”北南蝶微微皱起眉头,脚上的伤对冲霜的飞翔应该造不成大的困扰,但是看着也让人无比心疼。
一向话少的柳参低着头答道:“主子知道。”
“他知道?”北南蝶反问一声,心中暗暗紧张,难不成是黎清焰的某些仇家故意为之?
正想着,柳参已经给冲霜换好了药,他悄声道:“小姐,请您先后退一步。”
北南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他说的做了。
柳参扔给冲霜一块肉,冲霜轻松地用嘴接住,甚至连翅膀都没有扑扇,三下五除二的吞了下去。柳参忽然从袖中扯出一截细细的铁链,链子的一端是一个被软布包起来的环状套子。
叮当的链子撞击声刚响起来,方才还惬意进食的冲霜猛然间抬起了头,警觉地尖啼两声,扬翅准备飞走,可柳参的动作更快,北南蝶几乎没有看见他是怎么动作的,那条细细的铁链已经牢牢地拴在冲霜受伤过后被包扎好的腿上了。
冲霜原本脚都快离开树枝了,被这链子一牵,踉踉跄跄的跌了下来,重重跌在地上,啼叫的更加尖利可怜。
柳参用尽全力拽着那条链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铁链牢牢的绑在树上。反应过来的冲霜从地上挣扎着起来,又被链子绊了一下,支开的翅膀猛地撑到地上,原本顺滑威武的羽翅倒折了好几根羽毛,看着让人心疼不已。
“你这是——”北南蝶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不由得又退了一步,冲霜终于勉强站好,它大约是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勃然大怒地张开双翅朝柳参扑去,巨大的翅膀闪起风,翅尖险险地从柳参鼻子前面拍过去,柳参急速后退了一步,以毫厘之差避开了。
冲霜一击不成,更加愤怒,用尽全力挣着链子,尖喙狠狠地咂着,如豆的眼睛凶狠十足。原本就包扎好的绷带又被铁链重重硌着,虽说铁链上包着软布,也禁不住冲霜这庞大的身躯用尽全力的一挣,绷带出很快又有微微的血迹渗出。腿上的疼意把它的兽性激发的更大,它挣扎起来像是疯魔了一样。
此时北南蝶毫不怀疑,要是现在把它松开,它肯定不计一切代价的往柳参脸上狠狠地啄上几下。
她许久没有见过冲霜发狂的模样,即便原本已经对冲霜没有那么大的畏惧了,现在看见这场景也是不由得后背发凉,柳参站在铁链能触及的半径之外,一动不动。
“犟也没用。”柳参从一边放着的桶中捡出来两枚乌黑滑腻的东西,扔在冲霜面前,那东西被抛出去的时候带起一阵腥臭,惹的北南蝶皱起了眉头。
冲霜正狂怒不已,一爪拍开了拿东西,尖啼声更加凄厉。
柳参不动声色,又捡起两个,照样扔在它脚下,冲霜再次伸爪划烂,看都不看一眼。
柳参锲而不舍的接着扔,一边扔一边掏出一管短笛厉声吹着,像是在命令着什么,冲霜刚开始不予理会,随着笛子的声音越来越凄厉——也可能是它挣扎的力气实在是用完了,它终于呜咽着叫了两声,低头不情不愿的叼起柳参扔的东西,几乎是囫囵个儿吞了下去。刚入口一个,它就扬起爪子在地上狠狠地抓了两下,像是在发泄怒火。
北南蝶看得一头雾水,忙不迭的走到他身边,问道:“柳参,为什么要拴着它?你这喂得又是什么?”
柳参把短笛放下,又面无表情的丢过去两三块东西,在冲霜责备的目光中开了口:“回小姐,这是蛇胆。”
“蛇胆?”北南蝶看了一眼桶里的东西,苦涩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怪不得冲霜如此嫌恶,它就算是喜欢吃蛇肉,寻常也绝不碰这东西一下,现在被柳参强迫着吃这东西——恐怕已经不只是想啄柳参两下这么简单了。
“它受伤了?”北南蝶看看冲霜,它被逼着连吞了几个蛇胆,此时干脆背对他们,像是在怄气。
“是,腿上。”柳参答道:“但是并不是因为受伤了才让它吃的蛇胆,是为了训练它。”
“这算是在训练什么?”北南蝶从未见过像冲霜这样有灵性的灵禽,秃鹫这种禽鸟原本就不近人,能到这种地步已经是难得了,难不成这样还不能满足黎清焰的要求?
“小姐有所不知,这是为了让它长长记性。防止它再外出觅蛇。”柳参答道。
北南蝶越发觉得听不明白。
“小姐应该知道,北家少主眼下已经被主子安置起来了吧。”
北南蝶不明白柳参为什么忽然把话题转到了北南玉身上,浅浅的点了点头。
柳参道:“白岐药师正在看护他,但是白岐药师您也知道……”
一向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的柳参都忍不住轻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才接着说:“白岐药师不知道在弄什么东西,常常会招来蛇虫之类的,偏偏毒蛇之类的最对冲霜的胃口,所以它总能飞过去。”
“主子怕有有心人跟着冲霜,万一要是发现了北少主的藏身之地,对我们来说极为不利,所以……”
所以才想出来用这样的方法逼着冲霜改掉这个习性。
北南蝶顿觉有些无话可说。从前她与白岐在王府的时候,也曾看见过冲霜被蛇招来的场景,当时的冲霜,确实是极为兴奋、大快朵颐的样子。
“原先白岐药师为了赶走它,不得已出手伤它,可就算这样也没用,白岐药师……白岐药师也被它伤到,下手变得没轻没重了。”柳参艰难地解释着,北南蝶脑中已经浮现出一人一鸟怒气冲冲对峙的场面了。
她额上暗暗落下一滴冷汗,这鸡飞狗跳的场面,还真像是白岐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