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晞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收回去,挽了挽袖子把手腕露出来,手伸到一半又想起地上的茶杯,弯腰正想捡起来,被陈初阳抢先一步捞了起来放在一边。
“近来我觉得自己气色好多了,一定是青公子上次给我开的药起了作用。”陈初晞把手放在一个小枕上,眉眼弯弯的说道。
他身上带着一股自然清澈的气息,一身白色的外衣穿的飘逸天真,与坐在他对面的北南蝶形成鲜明的对比,在他面前北南蝶连自己的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
陈初晞实在还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陈初阳把他保护的很好。北南蝶心中生出一些小小的愧疚,为自己之前对陈初晞的所作所为。
要是能抛开其他的因素,她实在很愿意尽早把陈初晞身上的病治好,让他能像同龄人一样恣意人生,她又忍不住生出一点矛盾,觉得陈初晞这样的人最好能一直生活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永远保持这样的清澈笑容。
“怎么样,青公子?”陈初晞见北南蝶半晌没有言语,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北南蝶目光瞟过站在陈初晞身后的陈初阳,他此时正面无表情的盯着陈初晞纤细的手腕,脸上温暖纵容的笑容尽消,让人摸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按时吃药就好。”北南蝶惜字如金,被陈初晞期盼的目光一望,又忍不住加了一句:“假以时日,你会好的。”
“我就知道,青公子的医术是无人能及的——”陈初晞兴奋地转头看向陈初阳,“哥,你也不用担心了,青公子都这么说了,说不定来年我就能跟你一起外出打猎了呢。”
陈初阳原本还面无表情的脸一瞬间展出了浅浅的笑容,没在陈初晞面前露出丝毫破绽:“刚说你好一点你就敢说外出打猎,还没有学会走呢就想着跑?有那个决心下次还嫌药苦吗?”
“青公子做的药又不苦,只有闫大夫做的药才苦。”陈初晞反驳了一句,脸上带着些被拆穿的不好意思,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可不是说闫大夫的医术不好——只是没有青公子好——免得他听了生气。”
北南蝶心头一跳,立即问道:“你还吃了谁的药?”
陈初晞愣了一愣,解释道:“那是之前,青公子。这段时间除了你的药我没有再吃别的……”
“他叫什么名字?”北南蝶打断他的话,又一遍问道。
陈初阳的目光从陈初晞身上转到北南蝶身上,带了一点探查的意味。
“叫闫伍,是住在我们家的医师,我的病症除了你就是主要由他照看了。”陈初晞不明所以,还是乖乖地解释道。
“之前仿制你药物的,就是闫大夫。”陈初阳跟着补充了一句。
北南蝶攥了攥拳头,问道:“他一直在陈府?”
“来了有三四年了吧……”陈初晞回忆道,“他医术很好,人也不错。”
“有什么问题吗?”陈初阳试图从北南蝶的眼睛中看出她的情绪,只不过她本就带着面具,大半张脸又挡在兜帽之后,实在看不出来什么感情。
“以后不许乱吃药,之前别人的药物都停了。”北南蝶低声说道。
“青公子认识闫大夫吗?是不是他的医学门类与你不同?相冲吗?”陈初阳立即问道。
“不认识。”北南蝶立即否认,“只是不想让别人毁了我的成果。”
北南蝶这丝毫不谦虚的话让陈初阳有些不知道怎么接,反倒是陈初晞在一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青公子还真是自信,你放心,这些医师中,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北南蝶不由自主的看向陈初晞,他的眼睛中带着软软的信任,眯起的眼角弧度迷人,白白净净的一张脸愈发显得可爱,像是能澄净所有不好的东西,留下最美好的事物。
北南蝶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陈初晞这样清澈干净的人,在看见阴沉诡谲的“青洐”时,还能表现的如此不设防备。
陈初晞像是一面镜子,每个人都能在他面前清楚地看见自己的丑恶,只有他一人光风霁月、天真清澈,与世上所有的人做着残忍的对比。
“主子,属下有事要禀——”门外传来一声低低的禀报,陈初晞立刻看着陈初阳催了一声:“你先回去吧哥,要不然一会儿陈默又要急了。”
陈初阳状似无意的看了北南蝶一眼,北南蝶拂了拂袖子站起来,压着嗓子说:“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就按照原先的药方煎药,再有三天时间换药,到时候我会把药方拿来。”
“好,劳烦青公子操心了。”陈初阳一边应着,一边做出侧身相让的动作,北南蝶顺着他的动作往外走,陈初晞像是有些遗憾的跟着说了一声:“多谢,青公子慢走。”
北南蝶没有回头,陈初阳跟在他身后出了门,走到门口还低声嘱咐了门边的侍女几句话。北南蝶走到院子中间才微微偏过头,正看见陈初阳隔着窗子跟陈初晞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十分温和。
他还真是把“哥哥”这个角色扮演的无可挑剔,北南蝶已经预见到了,从上次的事情过后,陈初阳怕是不会再让自己与陈初晞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了。他对自己的怀疑不会消除,就算表面上对她客气有礼,那也是因为陈初晞病情的缘故。
陈初阳的属下——听陈初晞刚才说的,应该叫陈默的——一见陈初阳出来立刻迎了上去,陈初阳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回从前的古板严肃,一边向外走一边听着陈默的话。北南蝶看他们朝自己的方向过来,立刻迈开脚步往前走还没走到院门口就被陈初阳一声叫住了。
“青洐——你先等一会儿。”
北南蝶偏过头,停住了脚步。
从她现在的角度还能看见陈初晞的窗子,坐在窗边陈初晞好像正偏头往他们这边看,陈初阳追上她,低声说了句“跟我来”,便急匆匆的出了门。陈默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不由自主的盯了她一眼,眼中带着些畏惧,还带着些刺探。
北南蝶从院子中出去,一直到跟着陈初阳走到了他的书房,才冷冷开口:“什么事?”
“你昨日在那几个嬷嬷身上试药了?”陈初阳没有坐下,微微蹙着眉头看着北南蝶。
“是。”
陈默悄无声息的在他们身后把门关上,眼观鼻鼻观心,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陈初阳打量了北南蝶许久,声音变得有些冷漠:“用来治癔症的药?”
北南蝶没有作声。
“她们死了。”陈初阳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些让人发寒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