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园之中,贺须晴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外面天色越来越明亮,早上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红色的柔和霞光铺满了半间院子。
她拿起桌子上摆着的铜镜,仔细观察了一番,镜子中的人束着丫鬟发髻,弯眉圆眼、鼻梁小巧,看着颇有几分少女的可爱。再加上身上淡紫色的衣衫,更是显得清新十足。
她轻轻叹了口气,实在没有想到见舞会给她画这样一副面容。如果不看眼睛的话,这张脸的确是惹人喜爱,但她常年面无表情,思索事情的时候又总是眼神深沉,与这张脸一点都不相符。
偏偏见舞还振振有词的说,违和感越重,就越没有人怀疑她的身份,她待在白岐这样的人身边,绝对不能给人普普通通的感觉。
说完这话之后,见舞就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留下她一个人揽镜唏嘘。
罢了罢了,什么样的面容对她来说也并不重要,只要能够打消别人的疑虑,保证她的安全,就已经算是达到目的了。
贺须晴放下镜子,从窗户处向外远眺,白岐正在院落中砍竹子,贺须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总能从他的背影中看出兴奋。她有些不明白,人人都说白岐性格怪异,等闲人都惹不起他,但是为什么他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却总是这样一幅顽童的样子?
仅仅是因为她的医术让他崇拜?贺须晴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低声感慨一句:“真是个药疯子。”
“药疯子”此时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但还是锲而不舍地挥动着手中的斧子,一刻也不歇着。贺须晴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出了房门,站到他的身后。
“是要做储药的容器吗?”贺须晴有些好奇的问道。
听到贺须晴的问话,白岐连忙转了身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笑眯眯地说道:“师父你收拾好了?”
只不过这个“好”字他还没有说出口,就惊讶的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面容陌生的“师父”,半晌没有回过神。
贺须晴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见舞的易容本事真是越来越好了。
“这是,刚才那小姑娘给师父你弄得?”白岐有些不可置信,看得出来,他很想上前仔细摸摸贺须晴的脸,想研究一下她脸上到底是用了什么东西。
“别再叫我师父了,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在这里我就是你的随从,是跟在你身边的同伴,你一口一个师父,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的。”贺须晴强调道。
“好好,那我就叫你姑娘。”白岐从善如流,目光还是在她脸上停留,忍不住啧啧感叹:“我原本还以为易容就是入不了眼的小把戏,没想到那小姑娘还有两下子。”
贺须晴苦笑了一声,白岐还没有见到自己“青洐”男子身份的扮相呢,黎清焰身边能有见舞这样的人,也真是便利至极。
“这样一副扮相,寻常人还真是不一定能认得出来。”白岐又感叹了两句,连砍竹子的事情都忘记了。
“你要是在路上遇见这样的我,能认得出来吗?”贺须晴随口问答。
没想到白岐嘿嘿一笑,有些得意的说道:“师父你还真别考我,要是在大街上看见这样的你,一眼我不敢保证,但是能看两眼的话我一定会认出来的。”
“为什么?”贺须晴没想到白岐会这样回答,顿时被勾起了几分好奇。
“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白岐晃着胡子煞有介事的说道。
贺须晴抿抿嘴,对白岐这个回答不置可否,想来又是他疯疯癫癫的胡话。她看了看他手中握着的斧子,又回到最初的问题:“你砍竹子干吗?”
“啊……哦,砍竹子吗,我看这竹子长得挺壮实的,砍下来两节嫩的蒸饭吃。”白岐嘿嘿一笑,老老实实答道。
贺须晴:“……”
“师……嘿嘿,姑娘你要是想吃的话,我一会儿也能给你送过去一筒,你还别说,这东西还真是香甜清香得很……”
“什么东西香甜清香?”一道脆生生的女声从门外响起来,贺须晴心中一动,这声音她从来没有听到过。循着声音往门口看过去,一个和她束着同样发髻的女孩正在门口探出半个头往这边看。
那人看见了贺须晴的身影,蹦蹦跳跳两下进了院子,好奇的看着四周,嘴中不住地感叹:“这里的环境真是好啊,不过就是太安静了,要是能热闹一点就更好了。”
贺须晴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孩,看装扮,她应该是侍女之类的人,但是王府中的侍女应该不会有这样过于活泼的吧。
“你们刚才说什么香甜清香啊,我能听听吗?”女孩天真无邪的看着白岐,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指点在软嘟嘟的嘴唇上,可爱的小女儿做派尽显。
“你是谁?”白岐显然没有那么多怜香惜玉的心思,他皱着眉头凶巴巴的看着这个突然闯入他地盘的不速之客,低声念叨了一句:“那小子真不靠谱,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府中放?”
这女孩乍一听见自己被形容成“乱七八糟的人”,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懵懵懂懂的神情衬托得她更加天真无邪,她求助似的看向贺须晴,眼中水汪汪的柔情简直能让人心都化了。
“你是谁?”贺须晴清冷的声音一出,那女孩立刻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贺须晴心中又无奈了一番,自己的面容明明是十五六岁的样子——虽说她年龄也不过十五六岁,但却不是这种惹人怜爱的风格。盯着这样一张脸,清冷的声音却没有改变,这样的反差果然还是会让人吃惊的吧。
“我是……我是……”女孩念叨了两声,才有些惊慌的福了福身子,结结巴巴的说:“我是西岳公主身边的……”
“小怜,你怎么又莽莽撞撞的乱跑!”另一道女声在门外响起,随即一身青衫的女子急匆匆的进来,一看到白岐与贺须晴,先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说道:“见过二位,奴婢是西岳娴公主身边的大丫鬟安蓝,这位也是大公主身边的丫鬟,名唤小怜,她年幼不懂事,若有失礼之处,还请二位见谅。”
她这边说完,立刻微微抬眼看了一眼那叫做小怜的姑娘,压低了声音严厉地说:“还不快过来,向二位谢罪!”
小怜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挪到安蓝的身边,对他们二人行了礼,软声软语地说着:“是小怜不懂事,还请二位见谅。”
“行了行了,知道自己不懂事还不赶紧走?今天放你一马,快走快走,别碍眼。”白岐向来不屑于懂什么人情世故,对不喜欢的人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连黎清焰他都能当着面数落,更别说这两个小丫鬟了。
贺须晴明显看到安蓝的脸色变了变,想来她也从来没有碰到这样的待遇吧。
贺须晴虽然也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但是推测一下也能明白,大公主身边的大丫鬟,怎么说都是有一定的威压在的,别的不说,外人总是要卖几分面子的。白岐这话,就算是寻常人听了心中也不好受,更别说这养尊处优惯了的大丫鬟了。
不过贺须晴并没有开口解围,她想看看徐静娴身边的人,究竟有几分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