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须晴心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尤其是听到鲜于子骏有气无力的声音后。
她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向鲜于子骏的身边,却在快要到达他身边的时候被鲜于子骏一句话止住了。
“须晴,你别过来——”鲜于子骏有些艰难的说,贺须晴不自觉的停下脚步,她能看到他的脸,只不过他伤痕累累的身子被李沧遮住了大半,贺须晴的视线中只剩下了鲜于子骏惨白的吓人的脸。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贺须晴盯着他的眼睛,半晌只喃喃说了这样一句话。
鲜于子骏努力地勾出一个笑容,只不过这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扯到了自己的伤口,他不自觉得又皱了皱眉头,终于叹了一口气:“真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你别说话了,我可以给你诊治。”贺须晴皱着眉头说道。
“没事的……”鲜于子骏顿了顿,狠狠地喘了两口气才苦笑着说:“王谢有能力把我治好,我这条命还没有什么大碍。你手上就别沾血了,这么血腥的场面,让你看见也……咳咳……有点让为师丢面子。”
贺须晴看着他嘴边的笑容,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鲜于子骏现在说的话又有几分真心?还是说他在这样的场合还不忘用这样“温馨”的假象收服她?
“主子,王谢说,需要有人的——”
“先让须晴回去……”鲜于子骏压抑着又咳嗽了两声,两条俊逸的眉毛紧紧地拧成一团,额头上豆大的冷汗不断地往外冒,李沧焦急的喊了两声,鲜于子骏好像在忍着极大的痛苦,闷声咳嗽了几声之后再次陷入了昏迷。
李沧干脆直接调转身体面向贺须晴跪着,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两个头,焦急的说:“小姐,我求求您了,少主真的快要支撑不住了——这荒郊野岭的,就算是再找其他人也来不及了——您要是同意的话,我愿为您当牛做马!”
贺须晴咬了咬下唇,鲜于子骏就算是在昏迷中眉头也是紧紧的皱着,想来这次受的伤也绝对不轻。
眼看着李沧要接着磕头,贺须晴暗暗叹了口气,回头看看那个应该叫做“王谢”的矮个医师,沉声答道:“你确定你有足够的把握?”
“绝对有足够的把握。”王谢信誓旦旦。
贺须晴转身走到正厅的桌子边坐下,将自己胳膊上的衣袖向上推了推,露出一截雪白的胳膊,抬眼看着王谢:“你要怎么做?”
王谢眼中的精光一瞬间放到最盛,他几乎是跳着将自己的药箱拿起来,无比精准的从里面陶出来一个针状物,和一个口大底小的瓶子,迅速坐到贺须晴的身边,又掏出了一把雪亮的匕首,说道:“只要让新鲜的血流到这个瓶子中就行了,后续事项我会接着做的。”
他说着就要用自己手中的匕首在贺须晴的胳膊上比划,贺须晴抿了抿嘴,冷声说道:“我自己来,不用你动手。”
王谢愣了一下,慢半拍的将自己手中的匕首递到贺须晴的面前。贺须晴并没有接过来,而是抽出自己一直随身带着的小刀,在肘关节下方找好位置,利落的割了下去。
不管鲜于子骏究竟对她抱有什么心思,她都不想让鲜于子骏在这个时候死去。而且,她也知道,自己就算是真的放上一碗血,对身体也并没有什么根本性的伤害。
所以贺须晴的这一刀下的没有丝毫犹豫。殷红的鲜血立时从她雪白的胳膊上淌下来,两种颜色相互映衬,竟有种诡异的华丽感。
贺须晴微微蹙了眉头,暗暗吸了一口气。这种硬生生在自己身上割上一刀的感觉并不怎么好。她这样想着,刀子在血肉之中又深了几分。
从见到贺须晴的血渗出来的时候,王谢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极为敏捷地把一个小碗状的容器伸到贺须晴胳膊的下面,像是在接着什么珍稀的琼浆玉液一样,一滴鲜血都没有落下。
贺须晴咬着牙整整放了一碗的血,亲眼看着王谢把这血小心翼翼的倒进瓶子中,正想给自己用点止血的药粉,却被王谢拦住了:“小姐,一碗的量可能不太够……毕竟鲜于少主失了那么多的血,您可能需要……再多忍着点。”
贺须晴眉头拧得更紧,王谢已经极为贴心的把另外一个崭新的药碗递到了她的胳膊下方。
贺须晴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让她觉得有些不适。王谢期待的目光还定在她的脸上,后面的李沧更是恨不得直接自己动手再给她来上一刀。贺须晴抬起拿刀的右手,换了个位置,再一次割了下去。
随着血量流失越来越多,她脸上的苍白也越来越明显。眼看着这个伤口流出的血量越来越少,碗中积累的血量越来越多,贺须晴用力闭了闭眼睛,将眩晕感压下去,一直到下方的药碗再次满了之后,她才咬着嘴唇给自己上了药,哆嗦着胳膊将伤口包扎起来,重新拉下衣袖。
“多谢贺小姐出手相助!”李沧又跪在地上给她磕了个头,随后立刻站起来将盛放她血液的瓶子捧起来放在鲜于子骏的身边,王谢也跟着走了过去。
贺须晴想要站起来,但是难以自抑的眩晕感让她忍不住扶住了桌角,半天没有缓过神来。这种眩晕伴随着轻微的恶心,让她只想倒头就睡。正当她站得摇摇晃晃的时候,王谢忽然从她身边冒出来一把扶住了她,小心翼翼的说:“小姐现在最好还是休息一下,等天亮的时候我为你开上两幅补药,吃两天就好了。”
贺须晴一把甩开王谢扶过来的手,身体又忍不住一个踉跄。她强忍着不适道:“别说那么多废话,你不是要替他医治吗?还不快去!”
“是是,小姐稍等片刻,我找个人送您回房间休息——”王谢依旧没有走开。
“我自己会回去,你去忙你的事情就好。”贺须晴想亲眼看看王谢是究竟怎么做到灌输血液这种风险极高的事情的,她抬起头看向鲜于子骏那边,却发现三四个人手忙脚乱的在鲜于子骏的身边忙活,他们的身影转的贺须晴眼花缭乱,她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强烈的眩晕,被一个奴婢搀扶着回了药房。
贺须晴翻出几个适宜的丹药塞进嘴中,随后便躺在床上平复着眩晕的感觉,不知不觉间一觉睡了过去。
而鲜于子骏那边的房间,一直亮灯亮到天亮时分,院子中的守卫也都像是铁打的一样,一整夜都没有合眼。
贺须晴醒来的时候,左臂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眩晕感已经减少了不少,但身体也并没有这么快就完全恢复。她起来换了个包扎的绷带,这才忍不住感叹自己昨晚扎的那两刀究竟有多深。
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有些泛红,淡红色的血肉在空气中暴露着,甚至可以隐隐看出露着白色的骨头。贺须晴认真的清洗了伤口,重新上药,一切都收拾好之后才出门。
她的门口守着近一半的侍卫,见她开门,齐齐低头做恭敬状,贺须晴不自觉间又皱了皱眉头,李沧的身影从这些侍卫中走了出来。
在他身后,四个奴婢各自恭恭敬敬地捧着一个硕大的托盘,排成一列向她走来。
贺须晴不喜欢这样大张旗鼓的场景,因而下意识的冷了脸看向李沧,眼神中满是“怎么回事”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