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须晴并没有被人喊一句“那个人”就乖乖巧巧的走过去的觉悟,她站直了身子,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李沧背对着光,她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却能从他的动作中感受到迟疑。李沧看起来有些尴尬,尤其是当贺须晴并不理会他的时候。
他顿了顿,还是再一次开了口,语气中的柔和听着有些生硬:“贺小姐,你过来一下,两位医师有事情要找你商议。”
贺须晴沉着脸,大步从李沧的身边走过,李沧不得不小心翼翼的侧开身子给她让路,脸上的表情也复杂的有些扭曲。
贺须晴刚走进去,那个身材矮小的医师就主动迎了出来,忙不迭的说道:“小姐安好,有一件事情需要小姐帮忙,不知小姐可不可以出个力——”
贺须晴没有停下脚步,沉声说道:“我要先看看里面鲜于子骏的情况才能做出定论,你们先让开——”
“不——”那医师大步向前横跨一步拦在了贺须晴的面前,贺须晴被迫停下了脚步,不解的看着眼前的人。
那医师虽然在李沧的面前战战兢兢,但是此时不大的眼睛里几乎发着亮光:“鲜于少主的病我们能治,不用小姐费心。只不过我们还缺少一样东西,不知小姐能不能提供。”
“什么意思?”三番五次被人拦下来,脾气再好的人也会冷脸,更何况贺须晴自认自己脾气并不算好。
“鲜于少主这次是受了刀伤,若只是简单的刀伤,我等也不会这么为难,可是出手的人内力高深,这一下将少主的脏器都伤了,所以才难以止血。小姐刚才的丹药疗效极好,已经暂时护住了心脉,血也止了不少。不过这一路上颠簸紧张,少主原本就失血过多,现在急需的,是血。”矮个子医师一字一句地说道。
有一阵时间,贺须晴恍惚觉得这医师的眼睛像是深夜中的鼠类,闪着精细计算的光芒,让人在厌恶的同时忍不住毛骨悚然。
“血?”贺须晴难得反应慢半拍,她重复了一遍,在脑海中寻找着有关于这一方面的知识,隐隐想起来确实有医书记载过,一人失血过多危及生命的时候,可用他人的血液为之补充。只不过这是一种极为凶险、且成功率极低的做法,大部分时候被换血的人都会出现凝血的状况,死状更惨。
鲜于子骏身边的医师居然提起这种做法?贺须晴有些怀疑的看着矮个医师,问道:“你哪儿学来的这种方法?有几分的把握?”
“我在少主身边这么多年,有多少弟兄的命是我救过来的,这种好方法我早就参透了,小姐不用担心这些。我能保证,只要我出手,绝对不可能失败。”矮个医师目光灼灼,丝毫不见刚才畏畏缩缩的怯态。
“一派胡言。”贺须晴低声斥道,她遍阅古籍,从没有看到过有谁曾多次做这种治疗,对眼前这个医师的话,她怀疑的成分占据大多数。
“贺小姐,他以前也做过多次这样的事情,确实从来没有失手过。”李沧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贺须晴的身后,生硬硬的把自己的大嗓门憋成了低声细语,贺须晴转过身扫了他一眼,他脸上的诚恳真真切切。
“既然你能成功的话,为什么不赶紧开始?”贺须晴皱了皱眉头,心中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少主这一次内伤严重,且是男子的内功所致,所以体内虚火旺盛。要是用男子的血加以治疗的话,说不定会让虚火更加旺盛,到时候对少主的伤势反而更没有好处。”矮个医师斟酌着字句说道。
“所以?”贺须晴敛下目光,沉沉的反问一句,心中却已经明白这医师刚才说的那句“还缺少一样东西,不知小姐能不能提供”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换血需要的是身体健康、无病无灾的人的血液。这院子中虽然也有丫鬟,但是她们曾经为了表示忠心,都服食了剧毒,靠着定期的解药才能活下去,这样的人身子早已亏空,不能进行换血。”矮个医师一步一步提示着贺须晴,眼中的精光始终没有消失。
“所以你的意思是,除了我,这院子中没有人能救他了?”贺须晴的脸上看不出情绪,语气也是冷冷淡淡的。
“贺小姐,方才我的态度有些不好,您别跟我一个粗人一般计较——”李沧忽然出人意料的放低了姿态,诚心诚意的说道,“少主怎么说也是贺小姐的师父,贺小姐受少主照顾这么多天,少主还经常在我等下属的面前提起您,他——”
“既然你们少主经常提起我,为什么你连我的身份都毫不顾忌?甚至连我会医术这件事情都不相信?”贺须晴打断了李沧“情真意切”的话,毫不留情地质问道。
李沧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解释出来,干脆直接利索的单膝下跪,低头抱拳说道:“刚才是李某人不对,请小姐大人有大量!若是小姐能够出手救少主,李某愿意任由小姐责罚!”李沧说着甚至抬手给自己扇了一巴掌,半边脸立刻红肿起来。
贺须晴没有理会他,而是将目光转向了矮个医师,美目中像是浮起了一层深不可测的雾气,让人猜不出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要进去看看,不亲眼看到他的样子我是不会允许你尝试这么危险的方法。”贺须晴执拗地说道。
“我并没有冒犯小姐的意思,但是现在时间紧急,稍晚一会儿就有可能耽误救治的时机,我等就厚着脸皮请小姐出手相助了!——属下保证,取血对小姐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的伤害,我等事后定会为小姐好生调养,绝对不会留下病根!”矮个医师再三坚持。
而他话音一落,原本在院子中胆战心惊的立着的随从们都齐刷刷的单膝跪了下来,齐声吼道:“请小姐出手相助!”
贺须晴站在院中,环视着一圈跪了一地的人,矮个医师的目光依旧灼灼的盯着她,好像只要她说出一个不字,他就会带着这一院子的人齐齐抹脖子一样。
这种场面与其说是感人,对贺须晴来说更像是一种威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让她忍不住头皮发麻。众人看她犹豫,又将那句话吼了三遍,大有她不答应他们就跪死在这里的架势。
许是院子中的动静太大,在屋中昏迷已久的鲜于子骏居然悠悠转醒。他闷声咳嗽了两声,屋外的李沧第一个冲了上去,围在他的身边紧张的查看着他的情况。
“主子,我们现在是在山外别院中,您放心,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李沧恨不得跪在地上跟鲜于子骏说这些,鲜于子骏过了初醒的懵懂期后,转头开始在房间中寻找着贺须晴的身影,嘴上还不断的念叨着:“须晴……咳咳……她在这里吗?”
“在的在的。”李沧连忙应了一声,转头把掺杂着期待、乞求的目光投向贺须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