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见到此时苏让疑惑的神色,自然知道苏让心中所想,于是十分自然地一边将苏让让进屋里,一边解释说:
“小公子不必疑惑,爹爹和娘亲去酒窖查看窖藏去了,估计还要个把时辰才能回来,走之前,爹爹特意嘱咐我,要让小公子好好享用酒菜,不得怠慢,所以小公子不必等爹爹回来,现在就可以开饭了。”
说着,小莲便将苏让引到了主位,坐下之后,苏让放眼看去,桌上共有十二个盖得严严实实的砂锅,每一个砂锅都是一模一样,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可是每一道菜的味道却都能隐约闻到,不知是不是之前做饭时的香气还没有散掉。
小莲并没有着急打开砂锅的盖子,而是先帮苏让把餐具摆好,之后又拿起酒壶,直到给苏让斟满了酒,这才将饭桌上十二道菜的盖子一一掀开,果然,每一道菜都仍旧热气腾腾,好似刚刚出炉一般。
苏让有些不解:“这……小莲姐姐等了我多久了啊?”
“小公子唤我小莲就好,不必叫姐姐。”小莲似乎有些不开心,但还是耐心地说,“其实也没多久啦,奴家做好了菜之后,还小睡了一个时辰,之后才做到门口等的。”
“哦,原来都是小莲姑娘的手艺啊……”苏让又问,“可是,这……一个多时辰,菜还没凉?”
小莲捂着嘴轻轻一笑,拿过两块抹布在手里,将距离苏让最近的一个砂锅轻轻抬了一下,苏让这才发现,原来这看起来是十二个砂锅,其实每一个锅中都放着一个和砂锅相同颜色的盘子,稍微一挪,便能将盘子抬起,苏让起身向砂锅中望去,原来砂锅下面摆着半锅还在燃烧的碳,小莲就是用这种方式来保温的。
看到苏让看明白了,小莲慢慢将盘子放下,十分自豪地说:“怎么样?这是我想出来的法子,这么一来,菜就不会凉了,嘿嘿,我聪明吧?”
苏让十分敬佩地点点头,接着就拿起筷子开始吃了起来,毕竟刚刚折腾了小半天了,此时眼前的饭菜又是如此可口,苏让顿时食欲大增,这个也尝尝,那个也尝尝,吃的是不亦乐乎。
而小莲却只默默站在一边,也不说话,只微笑着看着苏让,这倒是让苏让觉得有点不自然了:“小莲姐……啊,小莲姑娘,干嘛不一起吃呢?”
小莲似乎早就料到苏让会有如此一问,轻轻摆手:“不了,爹爹说过,女孩子家,上不得席面,有宾客在,便不能和宾客同桌吃饭,这是礼貌。”
“嗨,什么礼貌不礼貌的。”苏让一边吃着一边说,“小莲你还比我大几岁呢,按理说我就是该叫姐姐的,咱们姐弟俩没这规矩,一起吃吧。”
小莲还是摆摆手:“不了不了,要是让爹爹知道了,要骂我的。”
苏让想了想,故意压低了声音说:“不如这样,你先吃着,等到你爹爹回来了,我定能感觉得到,到时候提前给你个信号,你再立刻站起身来,他不就发现不了了?”
小莲听到苏让的话似乎有些意外,吃惊地说:“小公子还有这样的本事吗?果然不愧是司察大人啊,既然这样……那奴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边说着,小莲便轻飘飘地坐到了苏让身边最近的椅子上,并且又往苏让的位置挪了挪,这是忽然双眼一转,脸色有些微红地说:“不如这样吧小公子,为了一会儿不让我爹爹看出破绽,咱们……咱们共用,一,一套餐具,可,可好……”
小莲说完,甚至都有点不敢看苏让了,苏让此时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便将自己的碟子往小莲这边推了推,又将自己的筷子递给了小莲:“来,你也吃一点吧。”说着,便将手边之前小莲倒的酒端了起来,一饮而尽。
“嗯,这酒,味道不错啊!”苏让喝了酒之后有些惊叹,虽然这是他第二次喝酒,但是能明显感觉到这个酒的味道比起智亦往之前给他喝的要好上许多,而智亦往的酒已经算是人间极品了,这酒,岂不就是酒中的王者?
小莲听到这话,又是捂着嘴轻轻一笑:“小公子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对酒都这么有研究……这酒啊,就是爹爹研究了半辈子才酿出来的八仙醉,之前那个司察想讨要的就是这酒,本来是爹爹想留着危急关头和司察疏通关系的,我想着,既然小公子就是司察,那还不如就直接给小公子喝了便是了。于是便没有出去打酒,而是到爹爹藏酒的地方偷拿了回来的……啊,小公子,奴家这可都是为你好,可不能想爹爹告状啊。”
说着,小莲拿起筷子加了些菜,自己不吃,却送到了苏让嘴边,只是笑着,也不多说什么。
苏让见到这一幕,心中的思绪便有些起伏了,不知是酒劲儿太大,还是心中有所倾慕,苏让明知道作为一个正人君子绝不可和姑娘如此亲密,但此时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只想张开嘴一口将菜吞下去。
正在他马上要张嘴的时候,苏让忽然身体一顿,眉头一皱,他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真气有了些异动,这异动和下午在听剑阁喝井水时的感受差不多,只不过真气的聚集似乎更强烈了一些,苏让一世间有些错愕。
“小公子,你,你怎么了?”小莲似乎感觉到了苏让此时的错愕,轻声细语地说着。
苏让听到此话,便无暇顾及体内那真气的异动了,此刻佳人在侧,软语在耳,即便这一口菜中含着比那井水毒上百倍的毒药,苏让也是会心甘情愿地一口吞下的吧。
于是苏让不再理会自己体内真气的异动,张口吃掉了小莲夹过来的菜,顺手倒满一杯酒之后,又将筷子拿回来,也加起了一筷子的菜送到小莲嘴边,小莲害羞地抿了抿嘴唇,局促了片刻,这才微启朱唇,轻轻将那一口菜吃了下去。
苏让一边看着小莲慢慢嚼着,一边将酒杯拿给小莲,小莲咽下了口中的菜之后,才将酒杯拿起,提起袖子稍稍遮挡,便饮了半杯,之后又将余下的半杯放回到苏让面前,这一下,算是彻底脸红了,娇羞地扭过头去,连看都不敢看苏让一眼。
苏让见到这半杯酒,也感觉有些害羞,但还是接着微醺的感觉拿起杯一口饮尽。
二人就在这样你来我往的过程中慢慢吃菜,这一吃便吃了将近半个时辰,等到酒壶眼看要见底了,二人也喝得有些东倒西歪起来,到了此时,二人才算真的放松下来,脸上的表情也从拘谨慢慢变向了洒脱。
苏让此刻满眼朦胧地看着小莲,只觉得这小莲实在是美如天仙一边,越看越是喜爱,便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握向了小莲的的手指,小莲似乎有些想要躲闪的想法,最后却还是没有躲避,反而有些主动地将自己的手送到苏让手中,并且在苏让握住她手的同时,身子一软,轻滑到了苏让怀中,轻轻将头靠在了苏让肩上。
苏让本只想握一握小莲的手,却没想到小莲会倒在自己怀里,心慌意乱之时,小莲乌黑的秀发散发出的一股淡淡的香气轻飘飘地钻到苏让鼻子里面,苏让忍不住低头,轻轻在小莲的头顶上亲了一下。
却没想到,这一下似乎是戳到了小莲的穴道一样,小莲顿时一惊,赶紧坐直身子,手也连忙抽了回,整个人慌得颤抖起来。
苏让却没料到自己的一个动作会换来如此大的反应,再抬头一看,却发现小莲此时双眼通红,满脸的泪痕,轻轻抽泣着,已是哭得梨花带雨了。
苏让见到这一幕,此刻酒也醒了小半,赶紧起身赔礼:“这,这,实在是抱歉,姑娘,这……哎呀,在下,在下绝没有想要轻薄姑娘的意思,这完全是……额……唉,真是饮酒误事,饮酒误事……”
小莲见苏让如此说,却轻轻摇了摇头,深吸口气,略带抽噎地说:
“小公子误会了,奴家自然明白小公子的心意,奴家见小公子一表人才,武艺高强,又是九州仙盟的司察,便心向往之,只是,只是想到,再过几天,奴家就再也见不到小公子了,心中实在觉得委屈,便忍不住,忍不住……”
说着,又是两行清泪落下,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姑娘可是有什么麻烦?”苏让见到小莲哭成这样,十分慌张。
小莲见苏让追问,便又压了压哭腔,说起了自己的伤心事:
原来,一年前,小莲的爹爹为了酿造好不容易研究成功的八仙醉,向上郓城的通宝钱庄借了八十两银子,上个月借款到期了,小莲的爹爹本想去还钱的,却没想到老人家目不识丁,那通宝钱庄的掌柜硬说她爹借的不是八十两,而是八千两。
她爹本想要去司察局告状,可惜官官相护,这上郓城的司察局从来也不去仔细审案,只看哪家给的贿赂多些,便判哪家赢,小莲的爹爹哪里是那钱庄的对手,最后只好私下接受通宝钱庄的要求:将自己的女儿小莲嫁给钱庄大老板的傻儿子,来抵这一笔债。
小莲越说越伤心,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哭诉:“本来知道小公子是司察,奴家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可小公子刚刚却愿意让奴家和小公子同席共饮,奴家便知小公子绝非欺压百姓之人,故而心向往之,还望小公子赎罪。”
苏让听了小莲的话顿时火冒三丈:“还有这等事?简直荒唐!小莲你放心,明天我就到那钱庄去,定要让他们退了婚约,再反赔你八千两银子!”
小莲却无奈地摇摇头:“小公子不必如此了,爹爹说过,这便是奴家的命,如今我与那钱庄大老板的小儿子已有了订婚之实,那大老板还是的精通算计之人,早已将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即便他们退了婚约,奴家这一生也没脸再嫁他人,毕竟,毕竟奴家……”
小莲摇着头,已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苏让此时却一脸严肃地看着小莲,一字一句地说:“不怕,我娶你!”
小莲听到这话顿时一愣,满脸惊讶地看着苏让,紧接着嘴角一扬,一抹欢快的笑容瞬间绽放在小莲脸上,可这笑容好似昙花一现,转瞬间又没了踪影,小莲幽怨地低声说:
“小公子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又是司察,他日前途无量,定有许多姑娘愿意为小公子献身,奴家又比小公子大了几岁,到时候年老色衰,恐怕就留不住小公子的心了……”
“这怎么可能?”苏让听了这话,连忙否认,并举起三指朝天起誓,“苏家先祖在上,后人苏让在此立誓,今生若有负小莲姑娘,便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啊!不要说!”
小莲听到苏让突然起誓也是一惊,慌忙扑过来将右手食指按在了苏让嘴唇上,苏让便顺势张开手臂抱紧了小莲,小莲轻轻靠在苏让胸前,又抽噎两下:
“小公子这分心意,奴家知晓了,奴家不需要小公子赌咒发誓,既然小公子愿意接受奴家,那奴家,此生便托付给小公子了……”
说着,便也伸开手臂,慢慢环住了苏让的腰,二人就这样相互拥抱,默默立着。
过了一会儿,慢慢冷静下来之后,苏让才隐约感觉到酒劲儿上来了,那一坛八仙醉少说也有五斤,苏让自己一个人就喝了快四斤,全靠亢奋支撑起来的意志此刻慢慢崩塌,让苏让觉得自己有些虚脱,便绵软地又倒在了椅子上。
可即便如此,苏让嘴里却还是在念叨着:“小莲,你放心,我苏让绝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说了会娶你,就一定会娶你,明天我就去那个什么钱庄,去给你们找回公道……”
小莲此时也是醉意萌生,满眼朦胧,听到苏让的话只是笑,也不说话,等苏让缓了缓,便将比自己高了半头的苏让架起来,歪歪扭扭地将苏让送到了里屋早就给他准备好了的卧室。
努力将苏让放到床上之后,小莲擦了擦额头的汗,疲惫地在床头的桌边点起了一只香,然后坐到苏让的床边说:
“小公子,这是天山霖香,能安神助眠,您就先好好睡一觉,奴家会一直坐在这里陪你,明天的事,便明天再说吧……”
苏让此时确是醉了,眯缝着眼睛看着小莲点起香来,不多时,那淡然的幽香便飘了过来,这香果然神奇,不大会儿功夫,苏让全身的经脉都放松了下来,睡了过去。
确定苏让的确睡着了之后,小莲这才松了口气,虽然依旧是醉眼朦胧,脸上此刻的表情却忽然变得冷酷无比,站起身上下扫视了一下苏让之后,便夸张地伸了伸懒腰,大踏步地走出房间,又回到刚刚的餐厅,接着吃饭去了。
此刻苏让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在宋老三这小门户的屋顶上,此时却有一个人正压低了身子埋伏着,将刚刚所有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此时见苏让睡过去了,又看到了小莲前后的表情变化,同时忍不住叹了一句:
“这姑娘……有点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