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午饭吃的很是开心,哪怕烤鱼没有任何调料,四人每人也分食不到两口,主要以水果饱腹,但这野趣,也算是体验到了。至于烤蛇,除了王安阳,其他三人都没有品尝这道黑暗料理。
一天的假期很快过去,早上送走了范雪莉,周可儿赶到剧组。今天中雨,正适合乡下的最后一场重头戏。宋小妹第一次参加高考的成绩被村长的女儿冒名顶替,她失去了上大学的资格,无路申辩,失魂落魄走在雨里。宋大哥听说消息闹到村长处,坚决拒绝村长的贿赂只为妹妹讨回公道,却被村长喊人打了一顿,浑身是伤扔出来,兄妹俩在雨中抱头痛哭。
这场戏并不容易,直到中午淋了四五个小时的雨以后,导演这才满意通过。深秋季节,天气早开始转冷,在雨里淋了一上午,几个演员都冻得脸色发白直哆嗦。
王安阳递过毛巾,让周可儿趁着午饭去换件干的衣服。周可儿摇头拒绝,“午休时间紧,吃完饭就要接着拍,还在换等会换回湿的衣服更不舒服。”说着端过王安阳提前备好的姜汤,喝了大半碗驱寒。
王安阳无法,周可儿说的没错,等会的戏份演员们还要穿上湿衣服,不再劝了。
到了晚上,一天的戏份才算拍完,明天剧组再补几个镜头,乡下戏份就完成了。对于演员,今晚相当于乡村戏已经杀青,制片人乐呵呵留下全组人员晚上吃顿杀青饭庆祝一下。杀青宴制片助理建议直接在酒店订座,被制片人否决,酒店周围粉丝太多吃不痛快,就改成了个地道的小餐馆。
周可儿换下湿的衣服,这才发现,自己觉得冷并不是因为穿着湿冷衣服的原因,换回干净的日常衣服又接过王安阳递过来的暖手袋后,她仍然感觉一阵阵寒意透过皮肤,直往骨子里钻。晚上的杀青宴既然刚刚答应参加,周可儿不想现在就反悔,也没提自己冷的事。
王安阳看一眼后视镜,后座上的周可儿双手抱肩靠在车上闭目休息,看上去神色疲惫没有以往那么精神,脸色也没恢复过来。收回目光后,王安阳点开车上的温度控制键,默默打开暖气。
过一会周可儿感觉车里变得温暖,没那么难以忍受的冷了,她放下交叉护在身前的手,抬起眼瞥一眼暖气口,又看一眼王安阳,重新闭上眼,轻轻开口,“谢谢。”
这家农村土菜馆一共二十桌,全被剧组包场。宴上剧组主创和几位主演坐在一桌,王安阳则是坐在一边助理桌上。主演桌上几轮举杯共饮之后,主创们一个个开始轮流转场给辛苦了近两个月的工作人员们敬酒,周可儿也不例外,制片导演来过后,轮到周可儿来到助理桌前敬酒。
王安阳看出周可儿之前的疲惫不适,他伸出手想拦住周可儿继续喝酒,手伸出一半,王安阳顿住,周可儿不舒服她自己尚且都没流露,自己一个小助理,能用什么身份来关心阻拦呢?何况杀青宴上主演敬酒是约定俗成的事,自己拦下来会不会给周可儿造成耍大牌不随和的负面影响?这么一想,王安阳半举在空中的手捏成拳头,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
跟在周可儿身后,正在上一桌敬酒的吴俊然喝完半杯酒,对那一桌的工作人员感谢过后,提前走上前来。一起拍戏近两个月,彼此熟悉不少,吴俊然拉住周可儿的袖口,仔细观察她的脸色,稍稍凑近压低音量,“怎么脸色还这么差?哪里不舒服吗?”
周可儿笑了一下,“不是淋了雨,晚上休息会就好了。”
吴俊然看向正在远处敬酒的导演制片那边,想了想,他直接把周可儿手上的酒杯拿过来,又走过来拍拍王安阳的肩膀,对着周可儿说到,“别喝了,不舒服就早点回去休息,让你助理送你。等会我去和导演制片说一声,你的酒我帮你多喝一杯。”
周可儿的确有点撑不住,敬酒时自己脚步都轻飘飘,踩不到实地上的感觉,勉强撑着才没有露出异常。她真心道谢,“谢谢你,吴俊然。”
吴俊然自作邪气的笑,“别急着谢我,以后请我吃顿饭,要还的。有来有往,有借有还,这才是可持续交往之道。”
周可儿好笑的白他一眼,“拜托你和大家解释一下了”,她和王安阳走出餐馆。
车上周可儿还是想着,发信息给导演制片先解释一番更为稳妥。王安阳透过后车镜,周可儿依靠着车窗强打精神,手上还不停打字解释,收回目光时,王安阳心里难受。
酒店外大批人群等候,有周可儿和吴俊然的粉丝,也有听说明星入住来看热闹的路人。周可儿掐住虎口,使劲让自己感受到疼意,头脑稍微清醒一点,这才强撑着走下车,周可儿心里默念,一定不能在人前失态。直到装作若无其事走进电梯,一向要强的周可儿脚下发软,不得不依靠在电梯墙上,用手扶助墙面。
王安阳始终跟在身后,周可儿一路上的强撑他看在眼里,却只是跟在半米开外,并没有出手相扶,娱乐圈一向严苛,女艺人在私下和异性的任何接触,哪怕是工作人员,也会被捕风捉影,对名誉造成影响,王安阳不愿自己无意的小举动,让周可儿平添麻烦。
王安阳按到十六层,周可儿见状,深呼吸一口,扶着墙走过来,脚下不稳往电梯门前倒,王安阳连忙跨步过去扶住周可儿。周可儿左手撑着王安阳的右臂,找到六层按键,“没事你回去吧,就几步不用送了。”
王安阳抓住周可儿正准备按下按键的右手,还没等开口就先皱起眉头,“你手怎么这么凉?”
此时周可儿头晕目眩,已经没力气关注旁边的人在说什么,她只想撑住身子,在进房间之前不倒下。
感受到右臂上力道变沉,王安阳知道周可儿身体到了极限,但他一个男性,哪怕在电梯里也应该为周可儿声誉着想,前段时间他还听说有艺人出轨被曝光,就是媒体拿到了电梯里的监控。
王安阳抬头看一眼电梯里闪着红点的监控,一本正经大声说道,“周老师,您生病走不动路,房间卡在哪,我送您回房间。”
电梯里突然想起的大音量说话声传来,感官减弱的周可儿没被吓到,只是觉得被打扰到,烦心的微微皱眉,她挥了挥手,喃喃道,“别吵。”
王安阳右臂被撑住没法动,他用左手绕过周可儿身侧,从周可儿随身小挎包里找出房卡。王安阳低头一看,周可儿几乎贴在自己怀里,他这才意识到这样的姿势仿佛自己用左手环着周可儿抱住,王安阳吓了一跳,连忙抽出包里房卡,退回来站好。
王安阳轻轻拿开周可儿撑在自己右臂上的手,将周可儿打横抱起,紧接着双手握拳,确认不会误碰到周可儿身上后,电梯停到了十六层。
进了房间王安阳把人放到沙发上靠好,灯光下的周可儿面色潮红,王安阳犹豫的伸手轻触周可儿的额头,手下温度发烫。王安阳这才知道,周可儿不是淋了一天雨身体吃不消不舒服,她是发烧了。
王安阳有点气恼的弯下身子看着周可儿,“发没发烧你自己一定知道,身体重要还是工作重要啊,有退烧药吗?”
沙发上的周可儿歪靠在一边,显然没有听进去。王安阳无奈站起身,他在套房内环视一圈,走到周可儿卧室门口的时候停下来,他侧过头努力不去看卧室里的景象,没经过女生同意偷窥人家卧室让王安阳觉得尴尬,他伸手关上房门,并没有进去,而是直接走到厨房。
烧好水后,王安阳倒上一杯,等水稍凉,他扶起倒在沙发上的周可儿,可周可儿并不配合。
周可儿此时什么都不想吃不想喝,只想躺着别动,有人往她口中喂水,她咬紧牙关,皱眉哼出声表示拒绝,听到耳边传来一句“喝点热水帮助发汗,能早点好”,周可儿因为话语里显而易见的小心翼翼而心软,终于张开口将水喝下。
喂水时王安阳还要扶着人,没办法拉开距离,凝视着眼前面色潮红又第一次显示出虚弱神态的周可儿,王安阳无端红透了耳朵。
他咽了口口水,不舍得放开手,眼前的女子有着全世界至为美好的容颜,这些年她褪去稚气,出落得愈加从容坚定,从一株攀附在树上的藤蔓,长出枝叶扎下根,现在长成了难以撼动的大树,甚至能护着小树苗,也能容别人乘凉。
能这么近距离看着周可儿,超出了王安阳以往所有的幻想,但这种机会寥寥无几,这次要不是周可儿生病,根本不可能发生。王安阳明白自己不能贪心,他下定决心,艰难的放开手,让周可儿自己靠了回去。
自己一个大男人照顾周可儿总不方便,剧组聚餐一会儿是时候回来了,王安阳拿出手机播给制片助理。
电话响了好一会才被接起。对方明显喝得不少,说话也开始含糊,“刘姐?刘姐喝趴桌上了,我把电话给她?”
“不用不用,那小朱呢?随便哪个清醒的靠谱的女助理就行。”
“靠谱的女助理?靠不靠谱,男的女的都没有,晚上大家都放开喝多了,要说清醒的,全场我最清醒,你要干嘛?”
听着手机对面舌头开始打结的声誉,王安阳只好劝两句少喝点,挂断了电话。剧组唯一清醒能照顾人的,只有王安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