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铎进入厨房,几乎没有阻拦,因为帮工的人分几伙,互相都认不全,看他的样子,便随它进去了。
里里外外,厨院不大的空间里,挤着三四十人,有条不紊。
许铎把猪栓在牲口分解处,分解牲口的是一个和许铎一般大的年轻人,刀功却是了得,就在许铎栓猪的片刻,便将一只山羊解骨剃肉,条理清晰,分得彻底。
两个竹篮里,帮厨的小工将这些解好的骨肉,皮血,根据需要,往厨房送去,然后再由大厨烹饪,做出餐桌上的美味,在上桌之前,还有一道工序,将烹饪好的食物点缀一番,才好引人食欲。
正当许铎要寻找机会,偷偷溜进后院的时候。解肉少年道:“这头猪错过了最佳的放血时间,可能会影响口感,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没按要求做。”
许铎心想,鬼才知道你们什么要求,但当然不能这么讲,便道:“不知道为什么坏了肚子,路上拉了好几次,耽搁了时间。”
少年冷冷道:“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他自始至终,都没抬头过,也没再纠结许铎送猪太迟的问题,放下手中的厚背刀,居然安抚起大白猪了,许铎来了兴趣,不由多看了几眼。
少年不仅在它耳边低声说话,还为他按摩,像是伺候自己的主子一样。
正当许铎为这温馨的画面沉迷的时候,快刀一闪而过,鲜血溅在少年的脸上,衣襟上,凉鞋上,大白猪甚至都没有挣扎,就沉沉倒下。
许铎从未见过这样杀猪的,自家养猪,见过的杀猪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了吧。每一次,猪叫声,那叫一个凄惨,挣扎得也厉害,甚至,专门给它留一块大场地,让它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使劲儿奔跑,直到血流尽而死,从未又这样安静的,死得这么快的。
“喂,你还愣着干嘛,没事儿做吗?”少年握着刀,稚嫩的脸尽是沉着。
许铎没有回应,连忙走开。
少年自语道:“现在的年轻人,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毛毛躁躁,还没礼貌。”
手中不顾停歇,大白猪的骨肉顷刻间分解完全。
许铎在厨房院子里东西游荡,看向通往后院的院门,有人把守,不太可能直接进去。
这一会儿的游荡,许铎也发现了另一条路,只是这条路,有些狭窄,也不大体面。
那是一条明渠,从后院流出,都是排水,却和暗渠不同,水质要干净的多,也没有异味,有些洗浴用物的余香。
狭窄也就算了,上面还被封了,只剩下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比钻狗洞还难受,许铎甚至没有多想,便决定从这里进去了。
在钻洞之前,需要将人们的目光吸引开去。
且不说被发现偷进人后院,被乱棒打死,单单是钻下水沟的动作,就够丢脸了。虽说许铎觉得面子没有多大用,但可以留一些,也便留一下,没必要丢得干干净净。
于是许铎假装不经意,丢了一团火星在干草堆,干草堆下,埋着的是牲口家禽的粪便。
此火一燃,不仅是火光吸引了人,气味更是令人作呕,想不注意都难,就连在前院门口接待来宾的李祺也眉头一皱,觉得问题并不简单。
不及深思,又连忙带着笑脸,将人迎入,幸好,这气味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处理好了,当然,免不了厨房内外,几声训斥。
此时的许铎,已经顺着明渠,进入了后院。
若是往日,许铎或许会在这诸多房间里迷路,不过,今天,是一个例外,因为今天只有一个主角,侍女仆人都汇集在哪里。
许铎的目光,也被那个装扮的红火的房间吸引,不过身上湿漉漉的,还是换一身来得好。
如法炮制,许铎罪恶的一天里,又将一个人扒光,不过这次,不是为了隐藏身份,因为,根本隐藏不住,这里面的人,大都知根知底,仅仅是为了换身干燥的衣服。
听说,长期穿湿漉漉的衣物,会得风湿,许铎忘了听谁说的,但是,身体健康在他心里,一直都是第一等重要的事,自然不可大意。
可怜了这个仆人,光溜溜地被绑住,大概被发现的时候,正挂着鼻涕吧。
如果许铎心生善念,兴许会在离开的时候,解救他也说不定,顺便,成为他的恩人,至于哪个贼人干了这般恶事,自然是某个杀千刀的。
许铎以为天衣无缝地混入,实际上却被一个人看在眼里,只是他没有声张,他只是专注于他手里的刀,还有送来的牲畜,然后将其变成可以轻易加工的食材。
李兮兮所在的房间,在今天虽然是这后院最后关注的地方,人依然不多,因为太忙了。
只有两个侍女,候在门外,还有一个家丁,在不远处的石桌上打盹儿,阳光正好,适合发困。
很轻松,许铎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从侧面的一个小窗口窜了进去。
这个窗口,挨着梳妆台,一个女人正趴在方桌上,床边的水晶帘低垂,搭在她的腰间,看着女子纤腰,许铎暗道:“也太不小心了,要是遇到采花贼,可有你受得了。”
小心地走近,女子忽地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李兮兮回过头,看到了蹑手蹑脚的许铎,正欲大叫,小嘴张得老大,许铎暗道要遭,却动作不及。
不料,李兮兮自己捂住了嘴巴,愣是没呼出声来,门外的侍女听见了动静,只当时李兮兮寻常动作,没放在心上。
云鬓半偏,睡眼迷蒙,配上她急促的呼吸,起伏的胸膛,熟中带嫩,纯中带魅。
许铎一时间忘了动作,干站在哪里,全然忘了,自己此刻的身份是一个入侵者,随时会被当做采花贼打死的。
李兮兮急步上前,轻声喝问:“你发什么神经,怎么到的这里。”
“当然是走进来的,偷了心,就想走,可没那么容易,这次,我抓住你了。”许铎握住她的手,李兮兮正欲挣扎,又不想发出太大声音。
她不想让许铎为此遭受驱逐,甚至死掉。一时间,脸有些发烫,暗道自己在想什么,他这么无礼,自己干嘛还要为他着想。
“你知道你在干嘛吗?”李兮兮冷冷道。
“我当然知道,你知道你在干嘛吗?你要嫁的人是谁,你知道吗?”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是我的谁,管得太宽了。”李兮兮别过头,手还被许铎握着。
“你想活下去吗?”许铎忽然认真。
李兮兮看了他一眼,讽道:“难不成,我嫁了人,就死了。”
“和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和死了有什么不一样?”
“你以为你是谁,名医吗?救人。”
许铎丝毫不顾她言语中的刻薄,也是这样的语气,让许铎坚信,如果可以,她是想自己选择的,只是命运,没有给她这么多选择而已。
“只要你想活下去,我就能救你。”许铎笃定道。
“救我?拿什么救,给猪配种的本事吗?”李兮兮本欲数落他一番,让他知难而退,话语中一不留意,竟生出些许暧昧,如果时机恰当,兴许已经燃了。
“不管是本事大的人,还是本事小的人,都有资格追求幸福,大不了,就是一条命罢了,总好过,一辈子活在愧恨里。”
李兮兮娇躯一颤,心弦似乎被一张巧手拨弄,奏出一曲迷魂。
“你说,你喜欢我,我们总共,似乎也没见过几面吧。”李兮兮心防渐松,却还是不完全相信许铎。
“爱上一个人,不需要太久,很多时候,只是一瞬间罢了,我们相处的时间够长了。”
这话没有让李兮兮满意,冷冷道:“一辈子更长,对你的感情,是无数过一瞬间,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多姑娘,让你爱上。”
“有了你,一辈子,其实很短的,恐怕不够。”
“那你想怎么做?”李兮兮忽然问。
“我在等你的答案,你想活下去吗?”许铎问,因为没有人,能救下一个求死的人。
“你过来。”
许铎跟过去,在李兮兮方才趴着睡觉的桌上,放着一张纸。
上面写了一句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