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讀書
問世人,書為何物,道妻妾婢妓若蠱!老妻一輩未嫻熟,妾身共幾寒暑。文章樂,其實苦,美婢添香應如毒。耕讀傳家,只為黃金屋?炭字雪紙,顏值玉難睹!
柳枝詞,覓得水井入股,離騷吟詠赴楚。勾魂一曲疏孤獨,錦雞報時天妒。雖和睦,只試住,鶯兒燕兒俱髏骷。千秋萬古,妓是紅粉人,伐骨吸髄,書蠹是錯處。(調寄摸魚兒)
新兵連某日,與帽徽領章一起發放的有***紀念章及為人民服務胸章一套,***選集四卷合訂書一本,標誌著阿呆正式作為人民解放軍一份子。進入無線隊後,又發給***語錄一本,似乎是跳忠字舞的道具,阿呆現在看老兵們擺拍的造型似乎當年精心練習過,很有親切感,不過宜興老兵顯然缺乏練習,自身戰技含量低,傳到阿呆這批兵便生澀許多,以致後來斷了傳承,倒也怪不得阿呆們懶惰,絕活畢竟是有奧妙的。那些年想看點書大不易,除了毛選、語錄、上級下發的政治教材,想讀書慨無。那時候每天要敬祝***萬壽無疆,敬祝林副主席身體健康,依稀記得萬壽無疆好象典出《詩經》,後來在林校一位老師那裡查證果然如此:(七月)朋酒斯饗,曰殺牛羊。躋彼公堂,稱彼兕觥,萬壽無疆!至於那個永遠健康實在不明白源自何處,想來也許是活學活用急用現編的禱詞吧。其實詩經里許多詩句很有意味,譬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啊,「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等等,不過阿呆那裡敢說,以阿呆那時的國文水準,也只是似懂非懂地覺得很美罷了。想讀書,首先是書有可讀性,四大名著由於有***首肯,尚可讀到,其他如伏尼契的《牛虻》、高爾基的《在人間》、笛福的《魯濱孫漂流記》之類費些周折也能讀到,但《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阿呆就不大喜歡,多少首長都拿它說教,太濫了。戰友們私下裡也悄悄地互相借書,有次阿呆向某位女戰友借了本《鏡花緣》,用政治讀本作封皮,偷偷地看,差點被小連長拆穿,唬得阿呆的小心肝撲撲地亂跳,也算是那時的樂趣之一。
軍營里讀書,夲就是虛應故事,猶如捉水中月,掬得清輝,聽佛天花亂墜,嗅著清香,算作慈航普渡即可,然阿呆卻不曾想到,後來軍隊講知識化,讓阿呆這幫小學生們補習文化,二年內先是初中後是高中補習,愣是把六年的課程壓縮在一起二年內完成,國文、政治諸課阿呆不怵,唯數理化頭痛不已,苦苦讀正經書,總算結業,繼爾一鼓作氣,便參加南京大學大專自學考試,專業麼,揀著沒數理化的漢語專業,咱有基礎啊,三年拿回文憑,巳經轉業回家,也算對軍旅生涯讀書的一個交代,由此重返讀閒書之列至今甚慰甚樂也。不過也想通了,能解幾道方程確實比讀閒書有用,天花亂墜比不了衛星上天,不過把字和詞用在適當的句子里未必比編程序遜色,甭看如今外語吃香(阿呆不懂外語),但是絕對也是這個理。
服老再說閒事
側耳無聲,揚眉妝巳潔。飛去飛來六瓣花,消息知漫天雪。
坡前蒼松胸臆,山間媚俗斷絕。寒號一聲悲泣,薄衾何堪相逼。(調寄清平樂)
新兵連的饕餮之徒到得無線隊變得斯文起來,蓋因都是娃娃,肚子有限,加上歷年老兵種菜養豬補貼家用,食堂(現在已改叫餐廳)少則二菜一湯,亦有三菜四菜時候(逢年過節),基本見肉見魚,報務一行又不是重體力活,消耗小,加上米飯饅頭管夠,自然食量下降,只是這饕餮是骨子裡的秉性,既鮮明又堅定,在感謝老兵賜給的福利外,堅持不懈地為自己爭取肉食,很多有趣的事情就是這樣子鋪展開來,譬如那年在球場旁雞窩里逮到條頗大的蛇(懷疑是條山蟒),比扁擔長比牙缸粗,在二分隊宿舍前那片場上開膛破肚,打理乾淨,?姜酒地炊事員弄了一大鍋,甭看四分隊一幫子斯文的丫頭,吃得那個淋灕淨致,至於一、二分隊假斯文的不堪不提也罷,只是苦了執勤下班的三分隊諸人到食堂連湯都不曾見著便可略見一斑。當然這些個趣事終然精彩紛呈,在首長們的審核里品不出妙處來,這與爭四好連隊扯不上關係,傳揚出去臉面未必掛得住,所以站首長隊領導也吃(站部那些年在無線隊搭伙),但絕不點贊。當然饕餮之徒也不全是血腥捕食,時而也溫柔作案,譬如在那個雞窩里順幾個蛋煮熟當點心啥的,嘿嘿,不要說沒犯過,只是司務長不肯辦案,後勤保障不是治安辦案,人家門清得很,你只要把阿呆的文字轉換成圖像,或許能看見前後幾任司務長的囧笑。
說起幾位司務長,阿呆總會想起水滸傳里那個十字坡酒店法人代表菜園子張清,一般地門清,這酒店是什麼時候開業的、註冊資金是多少、銀行存款幾位數、有沒合伙人之類的書里沒交待,只是透露董事長是母夜叉孫二娘,除了保證酒店的蔬菜供應外(肉類由董事長親自動手解決),張青似乎也不怎麼在酒店露面(咱們的司務長也不太在伙房管事),既不張羅生意,又不迎來送往,杜絕了熟人吃白食的可能,又給發生矛盾衝突時留下緩解餘地。可最令人絕倒的是這家酒店居然在母夜叉的經營下開得紅紅火火,而且還是一個連鎖酒店(書中說還有幾處店面作坊,武二哥也不知曉,幾乎差點也被剁成包子餡),張青成了個擺設。想想那些年間司務長直屬的炊事班,不也是紅紅火火得緊,想入黨提乾?先去炊事班考察一下,多少兵娃無論男女老少,說調炊事班去,眉開眼笑,至少和喜鵲上門叫一般有盼頭,可惜阿呆軍旅生涯中除了幫廚的公差外,不曾體會到其中的欣慰。據說這個法子在有線隊、長話連都是通用的,你說司務長不門清能行?作為董事長的連領導無關性別,僅從民主角度考慮,走程序也要聽聽司務長對考察對象的印象,這是多大的一種話語權,多大的信任,況乎你還管著存折(股票啊債券什麼的),你什麼學歷?有沒有會計證?小學!沒有!扯蛋去吧,用你就是恩賜,不門清成麼?所以不能辦兵娃們溫柔的作案,那不是給董事長臉上貼金,那是撓幾條血痕,潑婦勾當玩不得滴。
服老說閒話3
惹是非,烏鴉嫌著豬兒黑。豬兒黑,洗剝利索,肉嫩膘肥。
調笑轉踏霞芸蔚,盡擲前歡花輸翠。花輸翠,呼喚春山,呼喚《秋水》。(調寄憶秦蛾)
五十年前紫金山的天空潔淨眀亮,夜晚那是星空燦爛,星星也格外大,白雲掛在新月鈎上,被風扯成絮絲,飄呀飄地也不知想到那兒去,想著頭頂上那些天文學家忙著用望遠鏡與星座相顧無語的互相注視,那種阿呆不能享受的深層次精神交流,難免有些悻悻然,不知他們是在尋找失去的往昔,還是在揣測蒞臨的未來,但基本可以認定他們是紅塵中想摻和天庭事務的一股勢力,就是不知道他們打算智取銀河系還是策劃火並北斗星座,總之這事兒可疑,但凡人阿呆管不著,這是些聰明絕頂的人,不然他們爬到山頂去幹嗎?據說這天文台觀天進退有據,極有章法,絕不是山下凡夫俗子窮兮兮憂心仲仲的樣子,當得起世外高人的稱呼,至少也是茅房裡拉屎臉朝外的角色,南京有這麼批人,足以營養城市品位,美容美顏鍾山氣質,這點上大上海也羞澀幾分。那些年講究文化下鄉,一度送戲、送書下鄉等等十分活躍,總之是陽春白雪要和下里巴人結合,算不算包辦婚姻另說,於是天文台就有了科普進軍營的舉措,十足公益性的活動,給了阿呆近距離接觸世外高人的機會,這些准仙人完全不像後世的名人名星,給個點贊就上臉,不僅科普介紹得星光璀璨,而且免費參觀了一番天文望遠鏡,著實長了不少知識,順帶著認識了幾個人,後來有事沒事便爬上山頂去聊天,也喝個小酒什麼的,這才明白他們還是人,一時半會還修不成仙。
某日,與山上的戴某喝著小酒嘮水滸,那時全社會都忙著評水滸呢,連觀天台(天文台)的准仙們都未能落下,足見人定勝天的願望強烈得很。不知咋嘮呀嘮,嘮到了梁山水泊革命前輩白勝身上,這是位參加過黃泥崗劫生辰綱事件的老同志,屬於可以和秋收起義、南昌起義酈美的重大事件,而且白勝同志是立下大功的,沒有他巧妙地、成功地用蒙汗藥棗酒把青面獸楊志一乾人麻翻,就晁蓋一伙人未必是楊志祖傳寶刀的對手,可在梁山授銜儀式上白勝同志位列倒數第三,頗有不公之嫌啊,為此阿呆向老戴准仙請教,老戴呷著人間酒,滿身市儈氣地賜教於下:
白勝是個叛徒!若不是他竹洞倒豆一股腦地交代,晁蓋一伙為什麼要與官軍血戰一番上梁山,他就是《紅燈記》里的王連舉《**》里的甫志高,若是晁蓋老闆仍健在,說不准要計較前嫌,追究變節行為,不原諒不接納不受理任何申訴,斃了你都是有可能的,當初白勝同志下在大獄里,梁山好漢沒來劫獄救你已經把這意思表示得很明白了,能讓白勝歸隊上梁山已經是晁老闆的底線了。所幸宋老闆仁慈,不僅接納你還安排工作,幹部身份啊,工資待遇不錯,年底還有??紅包,你就知足吧,想重用門都沒有。再說石碣村轟轟烈烈的反圍剿你不僅沒參加,這場仗還因你而起,這帳要不要算清楚?這水滸評得讓阿呆膛目結舌,厲害厲害。可阿呆就是不明白這個白勝是怎麼出獄的,書中沒交代啊,總不會是坦白從寬放出來的吧?那時沒這茬啊,或者是家裡湊倆錢保出來的?不過白勝家也不像有錢的主啊,又或者白勝有個當醫生的朋友開個保外就醫的證明,這法院賣醫生面子(人都有頭痛腦熱的時候)給放出來的?老戴同志一臉不屑,白勝是越獄逃出來的!證據呢?老戴氣得那口酒喝得綿長,差不多有半斤吧,白勝是和誰一起上的梁山?花榮啊。這不得了,白勝不是越獄逃出來,幹嗎要躲在花榮軍中?啊,這也是證據?總之不是山凹里阿呆所能想象的。未了,老戴同志一口乾完余酒,笑迷迷地說:阿呆,告訴你,月亮也是逃出去的,而且離開我們越來越遠,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