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归赏花,但魏闻一行人已经没有了什么作诗的雅兴,玩玩闹闹,也混到了游景中的最后一环——游船。
“离愁哥哥,你没事吧?”顾卿终于找到机会凑到魏闻身边,问。
魏闻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像是那种输不起的人吗?!”
顾卿嘟哝道:“本来又不算你输……明明是云悟道他自己输不起……!”
魏闻立马捂住她的嘴,后觉不妥又放下,稍微将距离拉得远了点,说:“顾卿啊顾卿,你倒是越来越不怕死了?嗯?”
顾卿脸色微红:“云……三殿下就算听到了,他能如何?弹劾侯府不成?他也配?!”
魏闻瞪了她一眼,脸色一沉:“你怎么知道他以后登不上那最高的地方?”
虽说魏闻看不来这三皇子,可他也不得不承认,三人之中,三皇子实力最高,心思缜密,若不是出身太低,这次太子之位还用争?非他莫属了。
顾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知道啦知道啦,离愁哥哥我们快上船吧!”
江秋白已经上了船,在画舫门口等他们,看到他们慢慢悠悠地走过来,调侃地说:“花前月下回来了?”
顾卿脸一红,打了个招呼立马钻画舫里面去了。
魏闻锤了他一拳,佯怒:“又胡说了!”
江秋白白了他一眼,说:“收敛点兄弟。”魏闻懒得解释,勾过他的脖子看向舫内那道倩丽身影:“说真的,为什么你妹妹一直戴着面纱啊?”
江秋白冲那边瞅了一眼,也有些奇怪:“我也不知道啊,以前她虽然戴,但在这种诗会上,大多都会摘下来的。”
魏闻也没放在心上,随口说了一句:“不会是你妹妹惹了事在躲什么人吧?”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如今的一句戏言后来会真的得到证实。
江秋白差点跟他扭打起来:“欠抽呢!”
天色已经微微有些暗下来了,夕阳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颇有诗意。
折腾到这会儿,众人都有些饿了,纷纷坐下开始享用美食。
魏闻落座之后也没理喧哗的众人,一直认真地盯着坐在主座右下的江念绣。
他还真不信,吃饭她还不将面纱摘下不成?
江念绣端起酒杯,先是盯了一会儿,然后眼睛飞快地往旁边瞄了两眼。
古灵精怪的模样,倒真如江秋白说的那般。
魏闻换了个姿势,好整以暇地继续看着她。
江念绣将面纱撩开一点,露出那一点朱唇,她唇角微抿,小小的脸上有一点点严肃。
魏闻闻了闻手中的酒,心下好笑:一小杯桃花酒,和水都没区别,这小妮子搞得如此严肃,果真还是个小妹妹。
不过重点还是看模样,魏闻等着她将面纱摘下来。
可江念绣没有,她只是掀开了一点点,便将那酒一灌而下。
魏闻:“……”
桃花酒是这么喝的吗?!是这么喝的吗?!这么喝的吗?!
它是拿来品的啊!!!
魏闻不禁扶额,看来这小妮子还真的是没喝过酒,古灵精怪也是纯洁得很。
江念绣放下杯子,面纱也轻轻落下,但不一会儿耳朵尖儿就泛起了粉红。
魏闻微挑眉,腹诽:叫你喝那么猛,酒劲上来了能怪谁?!
不过此时江念绣倒是叫苦不迭,她只是一时好奇心起喝了口酒,而且还只是浅尝辄止,竟头晕得厉害。
她还不敢让婢女来送醒酒汤,否则爹和兄长发现了肯定要批她一顿。
唔,她太难了。
魏闻本来不想管,但看到她急得要哭了一般,抬抬手唤来婢女,冲她耳语两句,不一会儿就端上来一碗醒酒汤。
魏闻拿起一旁的酒壶,一饮而尽。然后趁旁人未加留意,将醒酒汤倒入其中,若无其事地盖上了盖子。
他将酒壶塞给身后的婢女,下巴一扬:“给你们家小姐送去。”
婢女为难:“魏小将军,我家小姐不喝酒。”
“你先送去,不会有事的。”
婢女只好端起了酒壶,走到江念绣身边放下,对她耳语几句。
江念绣一愣,看向魏闻,魏闻冲她举起手中的酒杯,笑了一下。
江念绣咬了咬唇,又不好拂他面子,便倒了一杯“酒”,刚入口便觉出了不同。
她眼睛眨巴了几下,讶异地看向他。
魏闻冲她眨了眨左眼,嘴角带着一抹“浪荡”的笑。
江念绣突然感到一阵热浪,眼神再不敢往他那边瞟,立马眼观鼻鼻观心,低下了头。
突然一阵悦耳的音乐传来,一群舞姬奔涌而入。
她们身着红纱曼布,脸上画着艳丽的妆,舞步翩跹间,步步生莲。她们随歌声而起,如天女下凡一般。
魏闻目不转睛地盯着为首之人。
魏栖淮也讶异地看着她。
江秋白看了他们一眼,魏栖淮给他做了个口型:“清颜。”
清颜?
那个传闻被魏闻买下养在伊人阁的花魁名妓?
江秋白凑过去,问:“青楼女子怎么会来这儿?你带来的?还是我爹安排的?”
出奇地,魏闻竟瞪了他一眼:“江醒心,会不会讲话?什么青楼女子,她们明明是勾栏里的人。”
江秋白尴尬地摸了摸鼻头,自认倒霉。魏栖淮拍拍他的肩,压低声音:“江二公子,这清颜姑娘……在小将军这里是万万说不得的。”
江秋白倒是疑惑了:“跟他兄弟这么多年,也就关于这姑娘的事我一直看不透他,到底是为何?他若真那么喜欢,便赎出来当个妾室,任由她在青……勾栏里是怎么回事?”
魏栖淮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小将军每次出来玩只去伊人阁,去了伊人阁找姑娘又只找清颜,而且……还跟伊人阁里的老鸨敲点过,从不让别人点她。我也问过为什么不赎了她,小将军也不肯说。”
江秋白摸了摸下巴,眼里神色晦暗莫名:“这可真是奇怪了……”
魏闻可没心思管他们两人在谈论什么,他现在满门心思都在清颜身上,或者说,在清颜的舞步上。
她们这次跳的《飞天霓裳舞》他看过多遍,一下便觉出了清颜舞步的奇怪,再仔细观察,果真是先前定下的暗号。
“八时……音姨……”魏闻低声念出来,“伊人阁……相会……”
看懂之后,魏闻状似无意地敲了敲杯子,三下,清颜弯唇一笑,舞步也恢复了正常。
他们虽只是暗号交流,但落在某些人眼里就是眉目传情。
“你这家伙!带舞姬也不和我们说一说,我爹生气怎么办?!”江秋白骂道。
魏闻一脸懵:“不是我带的。”
“我带的。”一道沉稳的声音传来,魏闻回头,有些讶异:“道由哥?”
“大哥?”江秋白惊喜回头,江念绣也飞奔而下,扑到了江何之的怀里,江何之连忙护住她,一向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
“小心点。多大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冒失。”话是责怪的,语气却是无比宠溺。
“我不大啊。”江念绣耍赖道,“我又未及笄,本来就是小孩子啊。而且我想你了嘛。”
这是魏闻第一次见到江念绣撒娇,娇蛮,可爱,一点也不像她之前在人前表现出的清冷。
他突然想,要是她在他面前也这样,就好了。
转而又想到她刚刚羞恼的低头,不禁笑了:看来他对她来说,也是有点特殊的人啊。
“大哥,你带这群舞姬来做什么?”几人闲扯了一阵,江秋白才问道。
江何之眼神扫过全场人,眼底神色莫名:“受人之托,报滴水恩。”
魏闻神色一僵,马上又恢复正常:想来,音姨的身份果真不简单。
江何之瞧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有些遗憾,又有些庆幸。
“道由。”江太傅唤道,一时众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过来。”
魏闻开玩笑道:“这下道由哥你完了,太傅来找你兴师问罪了。”
江何之瞥了他一眼,笑:“你最近倒越来越放肆了。”
魏闻摆摆手:“可别,我可没你放肆。”
几人笑起来,顾卿也凑了过来,江何之礼貌地冲她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顾卿拽了拽魏栖淮:“魏离荣,那是谁啊?”
魏栖淮震惊:“不是吧顾小姐,那是江府大公子江何之啊。当初他调离长安之前你们也是见过的。”
顾卿好像有了点印象:“就是那个长安公子榜第三的那个江何之?”
魏栖淮点点头。
江何之,字道由,江府大公子,比江秋白长了四岁,比魏闻长了六岁,皮囊排名自然也得高出他们一头。
魏闻看向她:“怎么哟小丫头,不记得你的何之哥哥了?”
“何之哥哥?”顾卿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何之哥哥不要走,这才过了六年,就翻脸不认人了?”魏闻调侃道。
顾卿顿时回忆起来,眼角微抽,懊恼地一挠头发。
“你可别揪你那头发了,再揪下去估摸着你要秃了。”魏闻冲嘴里扔了一颗瓜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江念绣静静地看着,微愣,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然后又抬头看看,又低头。
就这样重复几次,江秋白问了:“怎么了念绣?是累了吗?脖子出了什么问题?”
江秋白声音实在不算小,引得魏闻和顾卿向他们看去。
“……”江念绣无语。
“我没事,我先回去了。”江念绣转身离开,眼神状似无意地冲魏闻一瞟,魏闻也看着她,眨了眨眼睛。
江念绣走得更快,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野兽正在追赶她。
“登徒子!”她在心里骂,红晕却渐渐爬上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