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悄融,初春已至。
在家中被逼着练了一个冬天剑的魏闻和三五好友终于找到机会,纷纷相约前去伊人阁里喝花酒。
魏闻喝起酒来就不知数,喝得酩酊大醉才出了门。
谁知流年不利,刚一出门,便被一书生模样的人撞了个满怀。
这一下不算太重,但魏闻刚好喝多了酒,脚下软绵绵的,也就顺势往后面门上一靠,微挑眉看向那个“书生”:“喂,小子,长眼睛了吗?”
那“书生”慌张回头,半张脸隐在阴影里,但仍看得到“他”脸涨得通红,“他”往后退了退,道:“不……不好意思,我找人。”
魏闻挑了挑眉,轻佻地冲“他”笑:“这是找哪位姑娘,找得那么急。”他的语气里带了点暧昧,凑上前勾住了“书生”的脖子。
那“书生”吓了一大跳,连忙拂开他的手:“流氓!”声音清脆又带了点羞急,耳朵尖都红了。
魏闻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瞪大了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小兄弟,都来伊人阁玩了,谁还不是个流氓呢?”
“再说了,都是兄弟,你怕什么。除非……”魏闻拉长了语调,“书生”立马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你找的是小倌呐~”魏闻酒是真的喝多了,不停地调戏那“书生”。
那“书生”脸更是红了,“他”这才反应过来魏闻在逗他,连忙退后:“我……我谁也不找……”
魏闻失笑,脸色越来越红:“那你来这儿干嘛呀?莫不是来寻我的?”
魏闻生的好看,俊美风流,喝醉以后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个将军,反倒是个小白脸。他脚步有些不稳,“书生”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你……你小心……”
此时他彻底出了阴影,魏闻将“他”的脸看了个分明。
魏闻吹了一声口哨,道:“你这小子……长得倒挺好看啊……”这倒不是魏闻的一时调戏,而是发自内心的夸赞。这小子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左眼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生的分外夺目。
不过这颗泪痣……看的可真是让人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他”慌张地用手遮了遮脸,引得魏闻又是一阵笑。
“小……哎呀公子!您怎生跑着来了!”一个“书童”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南小……公子不是嘱托过您,不能瞎跑的嘛!这可是伊人阁啊!”
那“书生”赶忙迎上去:“我……我也不知,一个姐姐带我出来的……”
“不管这些了,快些回去吧,”“书童”急急忙忙地拉走“他”,“南公子要等急了!”
“书生”回头看向魏闻,魏闻冲“他”扬了扬下巴,那“书生”立马转头,跑走了。
魏闻靠在一旁的门上笑了又笑,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老鸨从楼梯上袅袅婷婷地走过来,分外有风情地冲魏闻抛了一个媚眼,声线娇嗔:“魏小将军怎么出来了?可千万小心莫着了凉,不然我们家清颜可要难过死了。”说着,扭动着身子向魏闻撞去。
魏闻闻到她身上劣质的脂粉味,不着痕迹地一避,笑嘻嘻地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她:“给清颜去置办些东西吧,剩下的留给姐姐您做脂粉钱。”
老鸨立马接住,笑着说:“小将军不去看看清颜吗?”
魏闻笑着走远,声音愉快:“下次吧。”
老鸨看着他的背影,奇怪地说:“奇了怪了,小将军今天怎么如此高兴?当真奇怪。”
清颜是他很早就包在楼中的名妓,每次见小将军从她房里出来便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模样,这么高兴的出来,倒是难得一见。
无论怎样,钱是真的就行了,老鸨立马就又笑嘻嘻地招待别人了。
魏闻在外面晃了几圈,清醒了一些才准备回府。
魏闻回到家时,魏将军看准了时机就把手里的杯子往他脚下砸。魏闻虽然喝醉了酒,但身手仍然敏捷,迅速地往旁边一躲,被子粉碎,茶水飞溅,他娘在旁边笑的无奈,冲魏闻使了个眼色。
魏闻了然,慢悠悠地走到一旁,拿了个新的杯子又倒了一杯茶,笑眯眯地又递过去,说:“魏将军啊,您冲我生气归生气,摔什么杯子啊。”
魏将军手一抖,差点又把杯子摔出去。他瞪了他一眼,斥了一声:“站好!”
魏闻立马立正,但嘴角的笑仍带了点纨绔的感觉。
魏将军从怀里拿出一张请帖,推到魏闻面前:“过几天太傅府有诗会,你记得去走个过场。”
魏闻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去。”
话音刚落,魏闻转身便准备走了。
魏将军被他气得立马要站起来揍他,魏夫人连忙拉住:“阿辞,阿闻这还没讲完呢,好歹听听理由呀?”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魏将军立马坐下,气呼呼地说:“行,来,小子,讲讲理由!”然后又对魏夫人说:“你尽护着他!”
魏闻翻了一个白眼,待魏将军转过来时立马站好,大声答到:“我不会诗词!”
“不会就学!”
“来不及了!”
魏夫人差点没拦住魏将军。
“你说说你!”魏将军指着他,“诗词都学不好,是不是丢我……你娘的脸?!”
魏将军刹得及时,省了魏闻顶嘴的时间。
……可能吗?
魏闻面色不改:“可我没丢魏将军您的脸啊!”
魏将军手里的杯子终究没能逃过一劫。
“我跟你说,你这次去也得去,不去?我就禁你的足!”魏将军下了最后通牒。
魏闻见如此,只好应下:“先说好,丢脸可不要骂我!”
魏将军又摔了一个杯子:“我不骂你,我揍死你个小兔崽子!”
魏夫人立马冲魏闻点点头,终于接收到信号的魏闻连忙遁了。
出了大堂,魏闻准备回房沐浴,浑身酒味,也挺难受的。
“太傅府?那岂不就是江府?”他自语,“嗯……那可好玩了。”
“小将军。”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唤,魏闻回头,笑道:“离荣,你来迟了。”
魏栖淮行了一个礼,魏闻连忙拦住,无奈地说:“说了多少次了,你我情同兄弟,不必行礼。”
魏栖淮认真地纠正到:“是兄弟,也是下属,更是恩人。”
魏闻叹了一口气:“我爹是你恩人,我又不是,起来起来,见了碍眼。”魏栖淮笑笑,站了起来。
魏栖淮是五岁的时候被魏将军抱回来的。魏将军是在路边上捡到他的,那时他是刚刚逃难过的饥民,饿倒在路旁,高烧不退,魏将军见他可怜,便将他带回将军府,给同样年幼的魏闻做玩伴,这一待,便是十五年。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早没有了主仆之分,情同手足,是在战场上把后背交给对方也不会迟疑的那种兄弟。
两人不久前刚刚行冠礼,魏闻被赐字离愁,而魏栖淮则被赐字为离荣,都属离字辈,已然是一家人了。
“看小将军这般模样,可是有什么难事?”魏栖淮问道,言语里却带了几分玩笑。魏闻睨了他一眼,说:“连你也知道了?”
魏栖淮点点头:“现在军营里都在赌,您到底会不会去。”
魏闻眼睛一亮:“赌注大吗?”
魏栖淮伸出几根手指:“这个数。”
“走走走,去找几个机灵的,买我会去!”
魏栖淮一怔:“小将军,您还真要去?”魏闻以前不是没被下过赌注,可以前他都是随心而动,不想去的怎么逼他都不会去,更何况这次还是诗词会,他还真一时半会儿想不通为什么。
“怎么?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你不知道可就不是兄弟了啊。”魏闻撞了撞他的肩,玩笑道。
他在长安一向以纨绔著称,他的纨绔有多有名呢?有名到人们提起他时想到的总是他的风流事迹,伊人阁一掷千金只为买佳人一笑,等等。而总是忘记他也是曾带兵踏过千里彊山,击退敌国的英雄;曾在金銮殿上语出惊人,年少成名的世家公子!
“我当然知道,就是奇怪您之前不是一向不爱去这种诗词会的吗?认为趋炎附势,过于庸俗。”魏栖淮解释道。
魏闻嘴角微勾,说:“这次不一样,是江府举行的。”
魏栖淮恍然大悟,笑道:“您是想去找江二公子啊?”
魏闻摸了摸鼻头,心虚极了:“上次和他出去玩,刚好被江太傅逮住了,害得他被禁足了一个月,不去看看不行啊。”
魏栖淮毫不留情地揭穿:“是您带他出去逛赌场吧?我可听说了,江太傅奉皇上的命令彻查赌场,结果却在赌场里抓住了自己的亲儿子,他们说,江太傅当场脸就绿了。”
魏闻弱弱地辩解:“也没有啊……只是黑了而已。”
话毕,两人开怀大笑起来,魏栖淮好不容易忍住笑,说:“小将军,其实这次诗会,太傅府还有一个意思。”
魏闻笑得前俯后仰,闻言停了一下,扶着旁边石桌仍然乐不可支:“什么意思啊。”
魏栖淮一字一顿地说:“选,婿。”
魏闻一愣:“选婿?给谁选?醒心吗?”
醒心是江二公子江秋白的字,他比魏闻和魏栖淮都要年长两岁,三个人关系极好。
魏栖淮扶额:“小将军,江二公子好歹是我们兄弟,这样说不太好吧。”
魏闻讪笑两声,才说:“哦……对,我想起来了,江府还有个小姑娘来着啊。”
“嗯,江二公子的小妹,江府唯一的女儿。”魏栖淮笑着说,“马上要及笄了。”
魏闻耸耸肩,幸灾乐祸地说:“这下江醒心还不疯掉?谁不知道他最宠自家小妹,天天向我炫耀有个妹妹。真不知道女孩子有什么好的。”
魏栖淮立马问:“那顾小姐呢?”
魏闻被问得一愣,看到魏栖淮难得露出八卦的脸,叹了口气:“顾卿能一样吗?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那些情分还是要有的。侯府里又都是些形形色色的人,她那么直来直去的,肯定要关照一点,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我娘没有女儿,简直就是把她当女儿来养的。”
“每次她被哪房里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欺负了,都轮不到我出手,我娘直接就当着顾候的面将她带到将军府里来住几天,明晃晃打脸顾候,连我爹都不敢这么跟顾候正面刚,在朝堂上给他几分面子。”魏闻靠在栏上懒懒地说着,脑海里渐渐浮起以前的岁月。
“还有你,”魏闻拿眼睨他,“以前帮顾卿打架的时候也没少了你啊,这话问的莫名其妙的。”
魏栖淮嘿嘿一笑:“我是问您对她的感情。”
魏闻打了个响指,毫不犹豫地回答:“兄弟!”
魏栖淮笑笑:“顾小姐这么好看的姑娘小将军都不喜欢,我倒是开始好奇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了。”
听到这句话,魏闻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起一个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