绩溪师兄引着陈寅来到堂屋落座，楚衍乖巧地泡了两盏茶端过来，然后也坐到了一旁，静静听着。
陈寅端起茶碗，象征性地抿了一口，然后又轻轻搁下。有这样一位高深莫测的大学者隐居在自己的辖区内，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平复好心绪之后，他开口问道：“绩溪先生是什么时候来到永州定居的？”
“十年之前。”绩溪师兄淡淡回应。
居然有这么久了，陈寅心中想到。眼前的这位绩溪先生仪表堂堂，眉目清朗，身上自有一股淡然洒脱的气质，看起来倒不像是大奸大恶之辈。
只是在他平静的注视之下，陈寅居然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从心头腾起，甚至开始有些坐立不安。
“先生原籍是哪里？以先生的学识与境界，纵是国子监的教谕也足以当得，为何要在深巷之中隐居呢？”
陈寅硬着头皮，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绩溪师兄微微一笑，回答道：“我的来历不便细说。不过陈大人尽可放心，我们不是敌人，也不会给你增添任何麻烦。只是我避居于此，一心教导师弟，不想被闲人俗事所扰，还望陈大人能够代为保密，不要声张。”
这算是明确地给出了承诺，陈寅听了之后心中稍定：“只要绩溪先生不率先违反陈律，我自然也能替先生做到守口如瓶。”
绩溪师兄点了点头，随即轻轻地抬手，一粒黑色的纽扣从衣袖间飞出，自动悬停在陈寅的眼前。
“陈大人当天晚上救下楚衍，就把这个作为谢礼吧！”
这粒纽扣正是那只布偶缺失的右眼，陈寅伸手接住，发现上面的棱眼图案也同样出现了破损。
陈寅将纽扣仔细收好，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如实说道：“那晚我赶到之时，布偶便已经被逼退了。救下楚衍小友的，实则另有其人。而且那布偶境界实力与我相当，真要说起来，我也算是承了那人的情，抓住了可趁之机，不然又会是一场恶战。”
这一番话说出来，陈寅看见绩溪先生仍旧是一番波澜不惊的模样，心中不由暗自揣测，是他性情如此，还是本就知道？
“陈大人是军伍出身？”绩溪师兄突然问道。
“不错，我出身自天雄军第七团。”陈寅说到这里，神情当中倒有些自豪与怀念。
天雄军第七团是帝国的精锐部队，均由修行者组成，戍守于北境黑石堡，抵御入侵的妖族。
“让楚衍跟着你两个月，学些本事，如何？作为交换条件，我可以帮你做一件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
绩溪师兄说出的这句话，让楚衍与陈寅俱都感到十分错愕和不解。
陈寅摇头苦笑：“您这师弟的天赋实在是妖孽，我这点微末本事，没什么能教他的。而且我的路恐怕也不适合他。”
他之前确实动过收徒的心思，但在得知楚衍十岁便已见微之后，就彻底打消了这一念头。这样的少年天才，与其背后的师长相比，自己是没有资格和能力去教导的。
楚衍亦是不知绩溪师兄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安排，在他看来，陈寅固然强大，但修行的是元素之火的力量，与自己所感应到的秩序奥义并不相同。自己又能从他那里学到什么呢？
绩溪师兄继续说道：“陈大人曾戍守北境，是久经沙场的悍卒，作战经历丰富，若能传授一些战斗经验和临场反应给他便好。也好让他再遇到什么危险的时候，有应变自保的能力。若是方便，陈大人外出办案也可以把他带在身边，让他增长些见闻。”
“这倒是不难。”陈寅略微思索了片刻，便答应了下来。
他本就非常欣赏楚衍，有意收他为徒。虽然这已经降格，变成了一场交易。但是能借此让一位超凡的大学者帮忙做一件事，就算是交易，那也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交易。
“陈大人若是想好了需要我帮忙办什么事情，随时可以来此处找我。”
陈寅直截了当地说道：“不用想了，我希望先生能够协助我破案。”
绩溪师兄颇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根本不曾想到过，他会极为干脆地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这背后所隐藏的黑暗势力，不是你能够触碰的。再继续查下去，你有可能会丧命。”
“这是陈某人的职责所在。还请先生助我！”陈寅起身，长揖在地。
……
陈寅离去的时候，感觉心情轻松了不少。有这样一位不论是修为还是学识都高深莫测的大学者站在自己身后，他心中更是增添了不少查清案件的信心，以及揪出幕后主使的底气。
楚衍看见绩溪师兄负着双手走到院中，抬头看着夜空，神情肃然。他想不通平日里极为淡漠的师兄，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喜欢多管闲事了，而且此时明显是在发愁。
“师兄，这件事情很棘手吗？”楚衍走到师兄身边，开口问道。
“只是很麻烦而已。”
“那师兄为何还要管？”楚衍知道师兄最怕麻烦。
绩溪师兄说道：“从你拾到那颗纽扣起，我们便已经被卷入了这股暗流里面。现在只是从站在后面变成了挡在前面而已。这些年来，我本已经在尽力规避，但麻烦还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楚衍心里明白过来，从师兄提出让自己跟着陈寅两个月时，便应该已经有了要介入其中的想法。一方面是让自己跟着学些本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掌握案情动向。只是陈寅并不知道师兄的打算，将协助查案作为交换条件提了出来，白白浪费了一次宝贵的机会。
不过，这也从侧面反映出陈寅一心为公，完全抛开了个人私欲。实在是极为难得，让人心生钦佩。
“陈大人是个好官。”楚衍说道。
“嗯，正因为他是一个好官，所以这次才不能让他挡在前面。不然他真的会没命。”
“那师兄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等！躲藏在暗处的白鬼已经嗅到了先生的气息，就快要来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