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沈司格说他要去调查,但时烟却不知道他到底要如何去查,又有什么能力去查。一些根本就没头没尾的事情,要怎么去查呢?
然而,没能等到沈司格将事情查清楚,时烟所担心的事情,却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时烟向沈司格交代后的第三天上午,她一个人守在画廊里,盯着一幅画正在发呆,忽然听到门响,她扭过头,以为是顾客,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帽子上戴着国徽的警察。
心头重重一跳,“完了”这两个字重重地砸了下来,她忽然面如死灰。
“时烟,请跟我们去一趟公安局。”
垂下来的双手,她努力想紧握成拳,可却发抖到无论如何都握不住……她害怕,很害怕。
“我……可以先打个电话吗?”
“你先跟我们走一趟,把一些事情交代清楚,如果到时候要联系谁的话,我们可以帮你。先跟我们走吧。”
虽然是早就有心理准备的,可却依然紧张害怕,这算是……被捕吗?
公安局里,警察说,前几天抓到了几个掮客,他们从事高仿画的倒买倒卖,并从中牟取暴利,他们已经招供,画,是出自时烟之手。
她白了脸,不知道他们口中的那些,有没有那一幅,还是指前几年的那两三张?他们没有说清楚,她就更加不敢开口了。
警察引诱地问了她几个问题,她小心翼翼地回答。
“其实,在抓获那几个掮客之前,我们已经接到了报案,有一幅叫做《格尔尼卡》的画,在黑市上,被人以二千万人民币的价格交易。而那幅画,也是出自你的手。时烟,你知道这二千万意味着什么吗?”警察说,“时烟,据我们所知,你几个月前才刚刚开了一个成功的画展,现在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了,出了这种事情对于你来说,也绝对算不上好事。哪怕你觉得你是无辜的,那么你要在这些对你很不利的证据面前,将该说的,向我们解释清楚。”
时烟想了想,低头说:“《格尔尼卡》那幅画确实是我几年前画的,但是我没有跟他们做交易,那幅画一直被我放在画室里面,但是一个月前,它被盗了,我不知道它怎么会出现在那些掮客手里,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出现在黑市上。我真的不知道……”
“被盗了?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报警?”
时烟低下头,不再说话。她怎么能跟他们说,当时不敢报警的原因是因为害怕会因此把几年前通过掮客倒卖高仿画的事情捅出来?怎么说?
沈司格在时烟被带走两个小时后才知道这件事,当时他正在开会,手机关机了。等开完了会,手机刚一开机,电话便进来了。
“沈哥,时小姐被警察抓了。”
沈司格坐在办公室里,只觉得头懵了一下,但他很快便恢复了过来,看了一下手表,他说:“我知道了,那件事你继续查。”
挂了电话后,他拨了另一个号码。
“司简,帮我个忙。”
时烟被抓的第二天,在那些证据面前,她不再缄口,将该说的,统统都说了。但她却将柏素撇开了,无论警察怎么问,她都绝口不提柏素,所有的一切统统由她一个人承担。警察也没想到她招得这么爽快,便将她暂时收押,只等法庭宣判了。
沈司格带了沈司简在看守所见她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沉默得毫无生气了,那种绝望,就是只等最后的审判来临了。
沈司格看到她的样子,浓眉皱了皱,眼睛里含有一些心疼。
“时烟,这是沈司简,我弟弟,这两年在律法界也闯出了点小名堂。现在你的案子由他来接手帮你辩护。”
时烟看着坐在对面的英俊的男人,他看起来要比沈司格年轻一些。也许是因为沈司格的表情总是冷静淡然,所以看起来难免觉得有些严厉,而眼前的这个沈司简,他的表情总是十分的柔和,所以看起来就比沈司格俊俏得多了。
“时……”沈司简突然转向沈司格,“哥,你说我是应该叫她嫂子呢?还是应该叫她时小姐?”
沈司格皱眉,“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要做的是尽量保全她。”
沈司简举起双手点头,“我明白我明白,我只是想帮你们调节一下气氛。嫂子太紧张了。”看到时烟不自然地动了动嘴角,又笑道:“好吧,不叫嫂子。当事人,你太紧张了,你要相信你的律师。”
相信?如果她连律法界名人沈司简都不相信的话,那还能相信谁呢?
时烟看着沈司格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她又岂有不知道沈司简的?她犯过法,所以对于律法界总是会莫明其妙地多加关注。沈司简是近两年律师界的新星,凡是经他手的案子没有一件不是赢得漂亮的,杂志上说,看他平常总是一脸笑眯眯的样子,但真正在法庭上却是个狠辣的角色。听说,他从不接小案子,还听说他办一个案子所抽的佣金比例是让人乍舌的。一般人也请不起他。如今他肯自动自发跑来为她辩护,自然是为着沈司格的面子。
她对沈司格说:“看,这就是我一直担心的。”
时烟对沈司格说:“无论如何也一定要保全柏素,万不能将她牵扯进来。”
她说:“在林老师去世的这些年里,一直都是柏素在我的身边伴着我,照顾我。其实我是一个很不会过日子的人,这些年如果没有她,我不知道我会过成什么样。她是真将我当成了亲妹妹在照顾。所以,宁肯我将牢底坐穿,也不能让她出事。”
沈司格面容冷峻眉头紧皱。道义上,他自然理解时烟这么做,但感情上却又无法接受。关于《格尔尼卡》那幅画,沈司简通过熟人了解到,有人向公安局证明那确是时烟接的掮客的单子,要价非常高,时烟就是为了牟取暴利画的那幅画。而且,那个人就是跟时烟相熟的,证词的可信度是不必怀疑的。
他自然知道那人做伪证的目的就是毁掉时烟,但他却一直没有查出来这人到底是谁。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对时烟不利的方面发展,而他这边的调查却也迟迟没进展,他是很心焦的。别的不说,单《格尔尼卡》这一幅高仿就足以让时烟吃上很多年的牢饭了,更何况她还有前科。
不过沈司简说,事情倒也没有完全那么糟,因为时烟这些年一直在做慈善事业,所有的钱她并没有私吞,这对于法官在量刑上对她是有极大帮助的。
但时烟出事,柏素至今没有赶回来,却让他眉心跳了一下。打她的电话,是已经关机,打她在北京分公司的电话,得到答案却是她请了一个月的假,人已经离开北京了。
“你立刻帮我查林柏素这个人,我要尽快知道结果。”
“沈哥要知道她什么?”
“所有的事情。要快。”
枉他沈司格平常自认精明,却把一个最重要的人给漏掉了。他怎么竟然都没有怀疑过她呢?她十四岁时跟了时烟一起住到了林芳芝的家里,这么多年一直陪着时烟,当年时烟画那幅画的时候她本人就是一个见证,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那幅画到底放在什么地方,而那幅画被人熟门熟路地顺利偷走,其中自然是有鬼。时烟卖高仿画,是她找的掮客,画展结束后,时烟离开本城一个月,当时也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如今时烟被抓她却没有出现,为时烟作证。为什么呢?
一个自称最关心最爱护时烟的女人,却在时烟出事最需要她的关键时候,消失了。
他脱掉外套重重扔到沙发里,如墨玉一般的深邃眼睛里,压抑着震怒。
妈的!林柏素,最好不要让我查到这是你搞的鬼,否则我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