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音看也不想看他，只将被子蒙过了脸，闷声道：“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这番举动，倒像极了个孩子，云亦薄唇微微扬起，不由去扯那被子，“怎么？杨青音，柳元洲抛弃了你，你不去将他抢回来，反倒在这自暴自弃，还真是窝囊。”
她这话几乎句句戳中了杨青音的心窝子，她哪里受得了，猛然起身，恼怒地瞪着他，眼眶红红的，“我是不是窝囊？与你什么相干？少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滚！”
云亦也是第一次听她这般说话，不由一愣，可反应过来后，倒也不恼，只觉得喜悦。还想再逗逗她，“这可是我的地方。”
她如今满脸缠着纱布，只露出一双水亮的眼眸，见他不走，也是赌了口气，下床提起鞋子便穿。
云亦还真当被她逗得笑了，一把将她的胳膊拉住，像是哄孩子一般，声音也不觉放低了许多，“好了，怎么跟个孩子一般还闹起脾气了呢？我与你玩笑呢，再说你这般模样出去，岂不是要将我府上之人吓死了。”
杨青音推开他的手，冷声提醒，“男女授受不亲。”
云亦这回倒是听了她的，指了指她脸上一条条缠绕着的白布，“我只是替你取布，你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杨青音被他气得语塞，可若是再与他争论，倒显得自己太过小气。
思及此，她索性坐在那里，背对着他，低声说了句，“多谢。”
云亦拆解她脸上条条缠绕的白布，动作轻缓细致，杨青音倒也莫名生出了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之感。
“好了。”他话音方落，杨青音下意识地便回身看他，“我的脸也好了么？”
云亦一愣，看着她如今的模样，不觉想起了自己从流飒那里得来的美人图。
娥眉淡扫，眼似晨星，朱唇皓齿，面如白玉，倒真是生了一副冰雪绝色的样貌，倒是比从前他们在漠北相见时还要美了几分。
云亦回过神来，轻轻点头，“好了。”
他说着，便将自己身侧的菱花铜镜送到她的面前，杨青音左看右看，也露出一抹难得的笑意。
这世间女子，有谁不爱美满，之前成了那般模样，说她不急，那是假的。
可是这笑意也未曾维持多久，便淡了下来，想到如今的柳元洲，她自然是怎么都开心不起来的。
“好与不好，又有什么要紧，若能换得他再想起我，我……”
“倘若他根本没有忘记呢？”云亦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
“什么？”杨青音不解地看他，似没听懂方才的话一般，又问一句，“你说的什么？”
云亦垂下眼眸，“若是柳元洲根本没有忘记，亦或是突然想起曾经的事了呢？”
“怎么可能？”
云亦笑笑，盯着她的眼眸问她，“你想我死么？”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他第二次这般问自己了。
起初她真当是恨他，恨不得直接将他杀了，可是如今……
她不说其他，要怪便怪世事无常罢了。
思及此，杨青音摇摇头。
“得了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他顿了顿，“我猜柳元洲如今已然想起了曾经的事，没有告知你的原因便是他还有旁的目的。”
杨青音震惊地看着他，“怎么可能？”
“有何不可能。他相比你来说，想必对我更加恨之入骨，你被我关了这许久，他最想做的应当事什么？你猜得到么？”
杨青音沉默半晌，脑子一震，不敢再往深想。
“他……”
“呵呵，从前的柳元洲虽然是个纨绔，可却也善良，如今呢？他还是从前的他么？”
云亦放下这句话后，便起身离开了，只余杨青音在原地思忖。
……
如今公主府的人正在大张旗鼓地替二人承办婚事，杨青音过来时，正见两个下小厮往府门处挂彩贝。
他们见她眼生，却生得好看，不由上前，客客气气地道：“姑娘，敢问你时来给我们公主贺喜地么？”
杨青音笑笑，“我想见见驸马。”
她本以为猜出了他的目的，便能想通了，可是提起那两个字时，心头却好似被猛然一击似的，莫名难受。
想当年李明珠给他们的伤害似烙印一般，一直刻在心底，从不曾抹去。
那两个小厮听她这般讲，自然奇怪，其中一个为难地道：“我们公主与驸马快要成亲了，正在准备婚事，还忙着哩，贸然来见你，于情于理，都有些不妥。”
他话音一落，杨青音便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他，“这信上写了天大的事，我只在这等上一刻，送与不送，在你。”
那小厮见她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样，自然是心有戚戚，哪里还敢耽搁，接过信来，匆匆便去了。
她等了不过片刻，身后果然传来一道匆忙脚步声，杨青音回身看去，便对上了他一双深邃的眼眸。
二人一时之间竟是沉默，谁都未曾先开口。
柳元洲动了动唇，最终只道：“雨若公主已将她的鲛珠赠给我，我二人三日后便可完婚。”
杨青音心上隐隐作痛，可面上却是笑意盈盈，“柳元洲，你当真是好。”
“我……”他眉心微蹙，不再说话。
杨青音又继续道：“也罢，既然你这般想与她成亲，我成全你吧。”她说着，又上前一步，“算上今年，我共与你做了六年夫妻，你我如今三个孩儿，可我却终究不悔，因为在我心中，你一直是曾经那个心地善良的你，而不是如今这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你。”
“你且记住，过了今日，即便你再来找我，我也不会再认你，这是你逼我与你一刀两断。”
她话音一落，便毫不留恋地要转身，可刚走出几步，手臂却被人一把拽住，柳元洲满面惶然地看着她，紧抿着唇，却一个字都不说。
半晌，他才终于道：“我怕了，你知道么？”
“我知道。”杨青音握住他的手，眼中已然泛起泪光，“可若是真毁了这里，灭了鲛人一族，我们造下的业障，你指望谁来还？”
